一日后,北斗州城,青衣侯府。
这几日,侯府内外挂上了白布条,操办丧事,拒不迎客,连带着门口的这条闹街也清冷了许多。
在侯府门外不远处开茶肆的老头,生意清淡,连带着脸上也多了几分愁容。
老头儿肩膀披着一块脏兮兮的抹布,背有些微驼,自顾自的坐在茶肆里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几匹矫健的骏马扬起灰尘停留了在了茶肆旁。
其中一匹骏马上坐着位面容清秀的白发少年郎,他一停下来,剩下的三人也随之停下。
这白发少年郎正是苏文星,其余三人便是苏青衣和安梦溪还有玄幽。
苏文星翻身下来,身姿轻盈,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个几百岁的老头儿。
苏文星忽然说道。
“先不急着回府,在这儿歇一歇,喝杯清茶。”
苏青衣听后,眉头微皱,有些不太理解苏文星的用意。
想喝茶,侯府中可有不少名贵的茶叶,这都走到家门口了,又何必在这里歇息?
但苏青衣几人还是一同下马,将在山阳城中买来的几匹上好良骑栓在了茶肆的木柱上。
开茶肆的老头一看来了生意,睁大了那双混浊的眼睛,热情的笑道。
“几位贵客快快入座,今儿个天气阴凉,适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说罢,便又自顾自的忙活去了。
苏文星首先入座,一行四人,正好坐于四个方位。
这茶肆里也就苏青衣几位客人,冷清得很。
斜望而去,不远处挂满白布条的青衣侯府,便看起来更加的冷清凄凉。
一切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劲之处,却又处处透着诡异。
这种感觉一旦从心头升起,便再也挥之不去。
苏青衣打量起那位正在忙碌的开茶肆的老头来,只见老头儿做起事情有条不紊,一看便是开茶肆开了好些年,待人态度热情,让人觉得舒服。
“来,侯爷,几位贵客,茶来咯。”
老头儿笑着端来一木盘,盘上四杯质地粗糙的瓷杯装满了热气腾腾的茶水。
杯盖半开半合,茶香随着热气迎面而来,散发着自然的味道。
老头儿认得苏青衣,这并不奇怪。
青衣侯府外的这些个商户小贩,也都认得苏青衣。
苏青衣出行从不遮掩,反而大摇大摆装出一幅纨绔的模样来。
出行工具几乎不坐马车或者辇车之类,多骑马或类似的走兽。
每次苏青衣出行,这些个商户小贩都争抢着同苏青衣打招呼,谄媚得很。
但这个开茶肆的老头儿,每次也就冲着苏青衣咧嘴笑两下,倒是让苏青衣有了些印象。
苏文星轻轻的端起瓷杯,手拿着杯盖在杯口滑了一圈,又轻轻吹出一口气来,这才将瓷杯递到嘴边,微微抿了一口。
苏文星品尝过后,不禁叹道。
“掌柜的,你这茶,和你的伪装技术一样差劲啊!”
手里拿着脏抹布的老头儿笑容一僵,旋即回道。
“这位公子,你平日里大概是喝惯了各种珍贵茶叶,小老头的粗茶自然是入不了您的法眼。”
苏文星听后,不禁乐了。
“掌柜的,你若是老实交代,我家少主兴许还能留你一命。你若是还在这里打马虎眼,我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老头儿脸色一变,竟有些怒气。
“这位公子,我实在听不懂您在说什么。侯爷日日出行路过我这破茶肆,应当知道我是不过是个土埋脖子的糟老头子罢了!”
苏青衣听闻此言,也跟着乐了起来。
“掌柜的,别装了,一个七阶高手在我家门口开茶肆,我怎么会不知道?不过你的隐藏功夫的确了得,以前应该是杀手出身吧?”
被拆穿的老头儿心道一句不妙,急忙退后了数步。
腰背挺得笔直,眼神竟也清明了许多,神采奕奕的模样,倒像是个七阶强者,而并非土埋脖子糟老头了。
“小子,我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再去捉你,如何?”
玄幽乐呵呵的打趣道。
一个千年玄龟,称呼这小老头儿一声小子的确不过分。
苏青衣用食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忽然说道。
“掌柜啊,平日里不拆穿你,是不想和你背后的人撕破脸皮。但如今我手下的人被杀,你说说,跟你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老头儿脸色铁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知道自己死路一条,光是那个打趣他的驼背老头,就能分分钟捏死他。
而苏青衣突破七阶的消息早已传出,他不自信能瞬间挟持苏青衣来换取一线生机。
思来想去,便只有咬紧牙关不发一言了。
而死人,才永远不会说话。
想到这里,老头儿忽然气息暴涨,右手凝成爪状,眼看就要自裁。
苏文星一手探出,仅用两指便夹住了这老头儿的手腕,轻轻一转,这老头儿的手腕竟然如同折断枯枝一般发出一声脆响。
嘶!
这一幕苏青衣看着都替这老头儿痛。
“何必呢?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我可以不计前嫌,从此你就是我青衣侯府的人,我保你周全!”
老头儿把头转过去,嘴唇硬生生的被牙齿咬破渗满了鲜血。
手腕被人折断,这老头儿一声不吭,倒也算个人物。
“唉,我真不想这么做的。”
苏青衣叹息一声,右手缓缓挪到了背后的破秋剑上。
下一个瞬间,剑光忽至。
一颗苍老的头颅飞起,一具无头的尸身倒下。
“走吧,回府。”
苏青衣收回破秋剑,一边擦拭着血迹,一边平静的说道。
而茶肆里的木桌之上,热茶还在冒着热气。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离茶肆不远处的那个身着袈裟的年轻小和尚瞧见了这一幕,不由得敲着身前的木鱼叹息道。
这小和尚看起来肥耳圆鼻,眉清目秀的,苏青衣几人从他身旁路过,倒也毫不生怯。
苏文星看见了这个小和尚,不由得停下脚步来,双手合十,道了一句。
“阿弥陀佛。”
小和尚见状,赶紧回了一句。
“阿弥陀佛。”
苏青衣和安梦溪置若罔闻一般,走在前头。
安梦溪不禁问道。
“苏苏,你是何时发现那掌柜的不对劲的?”
苏青衣回道。
“从他第一次和我对视的时候。”
“啊?”
“他的那个眼神,就像是一个杀手在看待自己的目标,平静,而又毫不畏惧。”
“哦哦,那这掌柜的是谁的人?”
“不知道。”
“查吗?”
“不必查。有人在敲打我,我便也敲打回去。不管他们是不是同一方人,但总归是我的敌人。”
就这般边走边说着,四人前后走进了青衣侯府。
不远处的茶肆里,那具老头儿的尸体流了一地鲜血,苏青衣招呼了几名侯府的侍卫前去打扫,顺便将那几匹良骑牵进府来。
至于剑魔,一进了北斗州城,便说要自己去溜达一会儿。
至于去哪儿,苏青衣也不想知道,只希望别来青衣侯府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