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要亮的时候,赵德昭才带着厚厚的十卷《贞观政要》,离开了御营大帐,返回了雄武军。
在经过汾水桥时,被凛冽的晨风一吹,赵德昭不由得猛地一震,心中却猛地大叫了一声:“不好!”
之前只顾着跟便宜老子聊天,闲话家常了,也没工夫想其他的!
现在被晨风一吹,赵德昭却才猛地想起,自己在便宜老子面前说的那些话,恐怕会给杨业的家里,带来灭顶之灾!
佘老太君,杨五六七八郎,还有杨八妹九妹等等等等,这一大家子的‘杨家将’‘杨门女将’,怕不是就要因为自己那句“将计就计,断其退路”而引来杀身之祸了呢!
还有什么,比灭门之祸,更能断了杨业的退路的法子?
换成自己是便宜老子赵匡胤,为了断了杨业的退路,也为了让杨业对刘继元彻底死心,杀了他满门,自然是最好的法子!
就算刘继元没下手,便宜老子也能派人去做了这事,然后嫁祸到刘继元头上,从而彻底让杨业死心,死心塌地的跟着大宋,一条道走到黑!
以赵匡胤的杀伐决断,这种事,完全做得出来!
不行,好歹是后世人耳熟能详的“杨家将”和“杨门女将”,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死了,而且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不行,必须要想个法子,救他们!
一边走着,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赵德昭如同梦游一样,回到了第一营营区。
进了大帐,掀起幕帘那一下,坐在案几上,正打着瞌睡的王承安,猛地一下惊醒了过来,急忙含含糊糊地念道:
“……兵甲一千又……”
“军指,您回来啦。”
“嗯。”
赵德昭应了一声,抬头瞧了王承安一眼,眼前猛地一亮,瞧着王承安叫了一声:“王承安。”
“军,军指,小人,小人一直再背,背背……”
王承安心中一惊,急忙说道。
“嗯,我知道。”
赵德昭微微点头说道,停顿了一下,却又说了一句:
“你知道武德司吗?”
“武……”
王承安心中一惊,飞快地瞥了赵德昭一眼,旋即低下头去,低声说道:
“小,小人不知。”
“不知道啊?”
赵德昭瞧着王承安,反问了一句。
停顿了一下,赵德昭却又说道:
“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是吧,我是皇子,武德司是干什么的,你觉得,父皇会瞒着我么?”
“我知道,父皇派你们来,也是为了我着想,为了我好,这些,父皇都跟我说了,我也不怪你们。”
“你们虽是我的亲卫,但也是父皇手下的兵嘛。”
“父皇是君,你们是臣,听他的,凡事向他报告也是应该的。”
“以后,该报告的,还得报告,该怎么做,还怎么做,我也不会怪你,更不会插手。”
跟曹璨结拜的事,只是赵德昭私下所为,知道这事的,绝对不会超过一个巴掌的人数。
而便宜老子却一口说破了‘你那个义兄曹大’!
可见,赵匡胤都已经知道自己跟曹璨结拜的事了!
早就听说过宋朝的皇城司,嗯,现在还叫武德司,察子的消息灵通,是大宋朝的锦衣卫,赵德昭之前还没在意。
但从这件事,赵德昭却发现,武德司的察子,还真是无孔不入呢!
也难怪南唐李煜,醉酒之后,写了一句“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之后便被赵二给毒杀了!
若不是皇城司,嗯,武德司的察子,李煜在自家院里,醉酒后写的一首小词,又怎会那么快就传到赵二的耳朵里?
可见,武德司的察子,还真是无孔不入呢!
听了赵德昭的话,王承安却吓得直接跪倒在了地上,连连磕头说道:
“小人不敢,小人再也不敢了!”
话音未落,赵德昭便又冷声说道:
“有什么敢不敢的!”
“父皇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难道你想抗旨不成?”
“不敢不敢,小人不敢。”
王承安急忙说道。
“行了,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难道孤和父皇的话,你都不听了么?”
赵德昭厉声说道。
“不,不敢。”
王承安急忙又说道。
“行了,我说这事,不是要追究你什么。”
“我问你,你们是不是有人在城里?”
“城,城里?”
王承安有些不解地说道。
赵德昭伸手指了指西边。
王承安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低声说道:
“殿下……”
话刚出口,赵德昭便又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
“还叫我军指。”
“是,军指。”
王承安只得又改口说道。
停顿了一下,王承安才又说道:
“军指,司里的察子,各有所属,互不相涉。”
“小人,小人亦不得而知,太原城里,是否有武德司的察子。”
说到这里,王承安又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
“官家明见万里,伪汉国事,了若指掌。”
“想来,太原城里,也是有武德司的察子的。”
赵德昭微微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下,却又说道:
“王承安,我问你,如果我想进城,你有法子么?”
“进,进城?”
王承安猛地一下瞪大了眼睛,望着赵德昭。
过了好一会儿,王承安才又说道:
“殿下,太原乃是伪汉国都,殿下乃是千金之子,身份尊贵。”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殿下天潢贵胄,岂能以身犯险?”
“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殿下!”
赵德昭没有回答王承安的话,只是狠狠地瞪了王承安一眼,王承安顿时心里一咯噔,知道自家殿下决定了的事,便是五头牛,也根本拉不回来!
迟疑了一下,王承安才又说道:
“殿下,太原孤城,已被我大军团团围住。”
“此时入城,凶险万分。”
“若是……”
“若是被伪汉知晓了殿下身份,恐怕会以殿下的性命为胁,胁迫官家退兵。”
“殿下,此事还请殿下三思。”
“你说的,我都知道,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法子,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太原。”
“只你我两人,目标又小,太原城中,又无人认识我,知晓我身份,又能有何凶险?”
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赵德昭才又说道:
“我,实在是有不得不入城的苦衷啊!”
有什么苦衷?
这句话,王承安却是没敢问出口来。
良久,王承安才又低声说了一句:
“殿下,要不要跟官家说一声?”
他是武德司的察子,只不过现在,赵德昭已经知晓他的身份了,要不要报告给官家,自然得听听赵德昭的意见了,否则,那可就真的是‘不识时务’了!
赵德昭没有回答王承安的话,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王承安心中一惊,急忙低头说道:
“小人明白了。”
“小人这就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