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雨已停,一个黑衣女子出现在了九王府后山崖下,一只细小的黑蝶停在她肩上。
沈寻梅飞身上了山崖,脚下是一丛丛枯草,她跟着黑蝶往山下走去,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她身形一顿,一支匕首出现在了她手中。
黑蝶朝人影飞去,停在了人影肩上。沈寻梅慢慢收了匕首走上前去,一个黑衣男子朝她拱了拱手。
褚绥做了个请的动作,引着沈寻梅朝王府走去。
沈寻梅打量了他几眼,这就是阿流的心腹,他似乎看不见阿流的异赋蝴蝶。
两人走到后院墙下,褚绥食指微动,墙上出现了一条大缝,他大步走进去,沈寻梅也走了进来,两人朝前方光亮处走去。
褚绥一脚踏下,落在了凝香殿里。
云流披着大氅端坐在窗前,她手里捧着一盏热茶,含笑看着两人。
沈寻梅取了面巾,走上来说:“长公主,你找我。”
云流把热茶递给她,示意她坐在自己对面。
褚绥这才看清沈寻梅的脸,他十分惊疑,殿下何时与陈家五娘交好了?还有,陈家五娘不是闺阁女子吗,为何有这般身手?
云流沉吟着说:“五娘,深夜打扰你我很惭愧,只是此事能帮我的,除了你我找不出第二个人。”
沈寻梅认真地问:“究竟是何事?”
云流低声说:“五娘,我想请你替我杀一个人。三日后皇子送行北境使臣一事你可知晓?”
沈寻梅摇了摇头,又点头说:“你想杀谁?”
褚绥展开了手里的图纸,指着燕州城外的小道说:“五娘子,皇子将使臣团送上裕城官道后,会在此折返,我会在这里设阵将你传送过去,你趁乱刺杀皇子,事成之后立马回阵,时间需得控制在一炷香内。”
沈寻梅盯着地图说:“只杀皇子?若是遇上暗卫……”
“暗卫和侍从交给褚绥,五娘,你可有一击即中的把握?”云流定定地看着沈寻梅。
沈寻梅忍不住轻笑,从前这副身子弱,将养了这么些日子,她的灵力越加充沛,击杀一名皇子并非难事。只要有人引开侍卫,她就能得手。
她点了点头说:“我必取他性命。”
几人商议到卯时初,终于定好了路线,沈寻梅起身告辞,褚绥送她出了墙。
云流舒了口气,过了这么久粉饰太平的日子,就由她来点燃狼烟,给华绍送份大礼吧。
锣鼓震天,云流看着窗外的天色冷笑,华绍当真看中这门亲事。前有午云半个国库,后有北境十城,华绍野心膨胀,也不怕撑着自己?
苏玉推门走进来说:“殿下,都已安排妥了。”
云流淡淡地说:“知道了,白鹭出去了吗?”
“已经出去了,府中与往常无异。”
云流走到了院子里,赏玩着昨日华漫兮送来的骨雕,据说这是北境特有的技艺,捉住妖兽后除掉皮肉,在骨骼上雕刻精美经文,有辟邪效果,北境平民家家户户都会在廊下悬挂骨雕。
她摩挲着经文,心里慢慢平静下来。褚绥昨夜带了十名暗卫出府,按照计划五娘此时已经与褚绥汇合了,她只需要静待结果。
云流放下骨雕,坐到了长廊下,随手把玩着发簪。她已有许久没见到凤凉了,也不知他在钦天司过得怎么样,等这事了了,她就去找凤凉。
雍京今日好不热闹,北境使臣离京,皇上特命六皇子陪同北境小王爷出城。长街上的乐人们欢快地吹奏着乐器,女郎和郎君们挤到街上,争相观看北境人的风姿。
虽然提前清了道,长街上仍有许多百姓聚在一起,讨论着和亲的事。不少孩童手持花灯从人群中挤出,天真无邪地凑到使臣团面前去。
一个锦衣小童问:“听说北境人擅驱妖兽,可是真的?”
中年男子愣了愣,挠着发辫说:“这……也不能说是擅长,我族天生便有驱妖神力。”
“哇!”小童满脸艳羡地看着他。
“丹祖,你跟这小儿说这些他也不懂,看我的。”
泽兰满脸作弄地伸出一根手指,“噗呲”一支蓝色火苗出现在了指尖,小童吓得跌倒在地,呜呜哇哇地哭了起来。
泽兰哈哈大笑,朝华清风说:“你们大雍小儿真是胆小,这种小把戏就吓到了。”
华清风看了一眼小童说:“泽王爷,北境远在千里外,百姓对北境知之甚少,小童初见神火受到惊吓也是常事。来人,将小童护送回去。”
一个玄衣侍卫立马扶起了小童,替他擦着脸,小童这才咧着嘴笑了起来。
走到了长街尽头,一行人出了城门,朝东北方的官道走去。华清风回头看了一眼城门,楼上的守卫对他点了点头,他拍了拍马腹,带领着众人往燕州城北边走去。
泽兰在马背上比划着,喋喋不休地跟华清风说着北境趣事,说三公主到了北境定会喜欢,北境新王沉稳儒雅,是三公主的良配。
华清风面含笑意地恭维他,心里却忍不住嘲讽,“三公主”过得好不好有何干系,左右是颗棋子,那十座城才是最重要的。
泽兰开始把玩起在长街上买的小玩意儿,花灯,糖人,糕点塞了一箱子,他捧着箱子傻笑起来。
一行人终于到了官道,使臣团上了官道,与华清风别过。华清风说了些客套话,看着他们走远才驾马回城。
为保出行通畅,这一路早就肃清了,此时小道上除了华清风等人别无他人。华清风揉了揉脖子说:“泽兰真真聒噪,生生给我说出了火气。”
他本就性子急躁,最不耐应酬宾客,今日本该由二哥送行,昨夜二哥接到阴阳谷密令走了,今早才换作他来接待使臣团。
日头高升,没有温度却也让人心生欢喜,华清风骑着马悠哉悠哉地往回走。
“噗通!”前方惊起鸟雀,华清风立在马上,有侍卫飞快地跑过去查看,随后拎回一只圆滚滚的大野猫。
“嗯?这野猫挺肥呀,竟然还出来抓鸟吃!”华清风逗弄着野猫,野猫蹬着四肢恐吓他。
前方鸟雀叽叽喳喳地又飞起一片,华清风不再理会,一行人进了树林。
小道两旁堆满了枯叶,两个侍卫走在前方,突然一条绳索从地面升起,绊住了马身,骏马受惊嘶鸣,马蹄飞起将马背上的侍卫甩了下去。
四名暗卫从天而降,护在华清风身边,手中长剑闪着绿光。侍卫们将华清风围在了中间,警惕着四周。
一枚橙色烟花绽放在空中,随风飘动久久不散。
林中一片死寂,华清风冷着脸拔出长剑。
枯叶无风自动,“嗖!”九个黑衣人从枯叶中窜出,长剑直取华清风。
侍卫们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往树林四周退去,给华清风留出道路,华清风狠狠拍了一下马背,宝马飞快地往前跑去,四名暗卫轻功极佳,紧紧护在他身边。
“噗嗤!”马腿被齐膝切断,宝马扑到在小道上,发出痛苦的喘鸣。
暗卫把华清风围在中间,前方路旁走出了一个人,一瞬间就到了一个暗卫身前,匕首直取暗卫面门。
暗卫猛地躲开,露出了一个空缺,华清风连忙躲到另外三人中间。
两侧树干发出轻微响动,一根根毒针铺天盖地地射出,逼得华清风几人节节后退,退到了树林中。
几人一踏进树林身子不由趔趄,才发现脚下被人挖下了小土坑,几根毒针追着几人射下。华清风脸黑如墨,飞身而起,跃到了树上。
暗卫们正想上树,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人影从远处猛地扎过来,银光一闪,华清风的身子如枯叶般落了下来,鲜血溅得满地。
暗卫们大惊,黑衣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华清风的身子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远处传来马蹄声,地上缠斗的黑衣人突然窜进树林,朝裕城方向跑去。
几个侍卫追进了树林,只见枯叶满天飞,枯叶落地人影已消失不见,几人只得快速赶去华清风身边。
华清风躺倒在树下,枯叶下黑血流了一地,树干上溅满血迹,四个暗卫脸色颓败地跪坐在他身前。
夏决带着人冲进了树林,看到树下的华清风他瞳孔微缩,手指微动,夏家军将侍卫们全部扣了起来。
他把手放在华清风鼻孔前探了探,随即搭上了华清风的手腕。已经没了气息,夏决站起身说:“娄朔,速速传信。”
娄朔脸色沉重,一只夜莺朝雍京城飞去。
夏决眉头紧皱,如此狠毒,一剑贯穿了华清风的脖子,这等速度和力量岂是常人所为?他抬头看着树干,什么人能在树上来去自如?
褚绥喘着粗气,护着暗卫移动到了城门南侧。城门已戒严,只进不出,守卫严厉地审查着进城的人,城门两侧各有一个白须老者,飞快地画下了每个人的面孔。
褚绥叹了口气,他连夜布下陷阱,潜伏在林中,等使臣团走过之后再把暗卫们传送过来。
华清风共有四名暗卫,二十名侍卫,他们只有十人,其中一人独挑暗卫,剩下的九人能拖住侍卫相当不易。
他控着毒针将华清风逼到树林中,陈五娘一剑解决了华清风。得手之后他立马将众人传送到了燕州城南边,陈五娘在这里与他们分开走了。
再晚一步他们就走不掉了。褚绥暗自庆幸,领着暗卫们朝长公主说的地方撤去。
云流心神不宁地坐在院中,一只幽灵蝶停在骨雕上。已到午时,褚绥几人还未回到后山,不会出岔子了吧?
殿门被推开,白鹭提着油纸包走进来,她把纸包剥开,荷叶鸡香气扑鼻。她笑着说:“殿下,方才奴婢在城中采买,见夏家军急匆匆地朝城门去了,也不知城外出了何事?”
云流看着她没有说话,白鹭机敏,擅长打探消息,为免她神情露馅,这次刺杀她并未告诉白鹭。殿中知晓此事的只有她,苏玉,褚绥,以及十名暗卫。
前院传来吵嚷声,云流放下银叉说:“怎地这般吵?白鹭,你去看看姑姑在同谁说话?”
白鹭应声退下。
苏玉站在王府门口,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站在府门前说:“苏嬷嬷,事发突然,京中进了贼人,皇上命末将领兵搜查各府,还请嬷嬷不要为难末将。”
杨一世举起了手中令牌,身后军士怒视着苏玉。
苏玉冷着脸说:“大胆,京中贼人岂会藏到九王府来?便是要护长公主周全,也得叫夏将军来,我午云众人只认夏将军!”
杨一世眉头跳了跳,看了苏玉良久才对身边军士说:“去,把夏决请过来。”
苏玉看着坊中挨户搜查的军士心里微沉,褚绥还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