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一只颤巍巍的火把终于燃起来了,华漫兮大呼一口气,火把虽然微弱,终归是照亮了地洞。
他举起火把小心翼翼地往坑道里走去,坑道里洞口很多,地面倒是平坦,随处可见爪印。
华漫兮叹了口气,举着火把走进了一个宽大的洞中,第一日与二哥分开后,他与卫麟本是沿着原路返回,却在今日午后遇到了体型偌大的野猪,野猪举着獠牙朝两人冲过来,吓得两人屁滚尿流地四处奔逃。
等他费力地爬上树后发现卫麟不见了,他只得垂头丧气地独自前行。由于地图在二哥手中,失了方向的他只能在林中乱窜,期盼能与其他人遇上,谁知一路上硬是没遇到一个人影,父皇的黑甲军也销声匿迹。
他偷偷摸摸地扎死了一只山鸡,怕野兽偷袭连毛都来不及拔就提着上了树,胡乱地去了内脏准备用火烤熟,火折子又打落在了地上。
他只好胡乱吞了两口生肉,腥气熏得他作呕,他忍着反胃跳下树去拾火折子,而天色已黑沉下来。
华漫兮沮丧地提着长剑,他几时这般狼狈过,在西宫谁不是笑脸盈盈地来巴结他,各种奇珍异玩捧到他面前来,他一声令下,雍京城能翻个面!可眼下孤身一人,战战兢兢地寻路,哪里有往日半分快活。
他暗中发誓,等秋猎结束他要在雍京城玩上十天十夜,把这两日的憋屈洗刷干净。
华漫兮找了棵大树小心翼翼地爬到树上,天上血月朦胧,他枕着长剑就睡下了。
睡到半夜猛地感觉到剧烈震动,他一睁眼发现地面裂开一条大缝,来不及反应就掉下了树,掉进了缝中。
等他捂着头清醒过来,才发现掉入了地下,洞里黑漆漆的,他摸索着找到了长剑和火折子,费了好大劲儿才点燃了一根枯树干。
他举着火把往土壁看去,泥土干硬,一碰就掉屑,火光摇曳,他的身影被拉长,扭曲的映在狭长的坑道里。
他小声喊:“有人吗?可有人在?”
没人回答,他只好壮着胆子往前走,他身后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影子,长着长尾和尖耳,伸出爪子拍着壁上的影子。
华漫兮的影子轻轻晃动,后面跟着的影子也来回晃动。蓦地,华漫兮心头一跳,紧张地回头,坑道里一片寂静,他的影子随火光飘动。
他皱了皱眉,是错觉吗?总感觉有人跟着他。华漫兮抽出长剑在地上拖行着,听着“哧啦”的声音他放松了些,人在紧张的时候四周越安静越会觉得可怕。
华漫兮点点头,这个法子不错,于是猛地大叫:“喝!”
“呜~”身后传来一声狼叫,吓得他一个猛子回头,只见身后畏缩着一只半大的灰狼,毛发直立,褐绿的眼睛惊恐地盯着他,显然吓得不轻。
一人一狼对视不动,时间仿佛静止。静止?华漫兮摇了摇头,发现火光和影子一动不动地贴在土壁上,他眨眨眼,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对面的灰狼站直了身体,歪着头看着他,华漫兮恶狠狠地说:“畜牲,刚才跟在我身后做什么?就你这么大点还想偷袭本公子,想吃人肉,你还嫩了点!”
华漫兮举起长剑对准灰狼,明天就是秋猎最后一天,他总不能空手回去吧?这灰狼虽然小了点,毛色却是极佳的,抓回去送给长公主做玩物倒是不错。
他露出了邪笑,灰狼依然歪着头望着他,绿色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华漫兮举着剑僵持了一会儿,又慢慢放下了长剑,对着这灰狼纯真无邪的眼神他实在下不去手,他是喜欢作弄人,却不喜欢暴虐伤害别人。
灰狼慢慢地靠近他,惊得他一个弹跳,好个畜牲,他不杀狼,狼却想吃他。
“站住,再靠近本皇子别怪我不客气!”华漫兮举起长剑指着灰狼,灰狼看着土壁上的影子晃动,伸出爪子扑了过去,不停拍打撕咬着剑的影子。
华漫兮嘴角有些抽搐,这头狼和他一起掉进了坑道里,也算是缘分了,看它样子似乎不怕人,也不知它是怎么从秋猎的包围圈活下来的?
他收回长剑,指着面前的坑道说:“兀那小狼,去前面给本皇子带路,否则本皇子就吃了你!”
“咕噜噜!”他的肚子立马发出一连串的声音,华漫兮吞了口唾沫,一天就只吃了些野果和生肉,他饿得不行了。灰狼肉若是火烤一番,想必也是肉香四溢,再有点调料就更好了。
华漫兮盯着走到他面前的灰狼吞唾沫,灰狼回头看了他一眼,飞快地往前面的坑道跑去。
华漫兮一深一浅地跟着它,火把摇曳的光芒里一人一狼走得极快,眼见着前方出现了昏黄的光,华漫兮猛地跑过去,果然是个洞口,几块石头杂乱地堆在洞口,他欣喜地伸手将石块扒开,露出一个容人通过的洞口。
他就要往上爬,却见灰狼蹲在了地底,眼睛在他和月亮间来回看。华漫兮一个咯噔,它不会想等他上去的时候偷袭他吧?狼终究是狼,野性难改。
华漫兮退到一边,拿起剑柄指着洞口说:“你,上去,本皇子跟在你后面。”
灰狼没有动,褐绿色的眼珠直直地盯着外面的血月,月亮变得血红一片,不详的冷光洒进洞口。
华漫兮不耐烦地说:“你若不上去,可别怪本皇子心狠手辣。”
他抽出长剑,冷光印刻在灰狼眼中,灰狼似乎犹豫了一瞬,猛地朝洞口跳出,毛茸茸的尾巴在洞口一闪,没了踪影。
华漫兮这才小心翼翼地爬出洞口,发现他坐在一片空地上,四周有一圈圈暗红的线,洞口就位于线的中间。头上月色似血,四周的树木在月光下黑湿得似乎能滴出水。
他朝周围望去,灰狼在不远处的土丘上望着他,接着仰天长嚎:“呜~呜~”
“轰隆!”夜空里突然劈下一道紫色的雷,直直地将土丘劈成焦土。
灰狼瞬间出现在了华漫兮身侧,畏缩着毛冲着血月龇嘴,低沉的咆哮从它口中发出,吓得华漫兮跳了起来,赶紧伸手捂住了它的嘴说:“蠢物,乱嚎什么?这附近猛兽遍地,被发现了你我都得死!”
他紧张地环顾四周,踢了灰狼一脚,飞快地往左边的松林跑去,灰狼也跟着他跑进了松林。
幽灵蝶突然骚动起来,将云流唤醒,她睁开眼一看,沈寻梅已站起了身。沈寻梅指着一个方向问:“长公主可听见了方才的动静?”
云流摇摇头,她方才睡得沉,没听见任何动静。
沈寻梅没有说话,领着云流往一条坑道走去,走了半柱香时间,前方坑道飘过来一股焦土味,幽灵蝶飞快地朝坑道飞去,云流与沈寻梅对视一眼,加快步子走进了坑道里。
只见坑道中央有一个极深的洞,洞口周围的泥土烧成了焦土,散发出一股焦味。云流抬头望着土壁,土壁也是焦黑一片,莫非有人从地面往下烧穿了土壁?这是术法还是异赋?
沈寻梅看着壁顶说:“长公主,你先退开一些。”
她的眼睛已好了许多,壁顶泥土已烧成了焦土,捅开就能出去。
云流退开了些,就见她朝着壁顶猛地击掌,击完掌立马退到一边,“轰!”一大堆焦土立马坍塌,纷洒着落到两人脚边,土灰飘得四处都是,云流一把扶住沈寻梅,幽灵蝶聚成翅膀带着两人飞上了土壁。
云流环顾四周发现她们位于一块破碎的土块上,往左侧就是松林,右侧也是一块空地。沈寻梅站起身往空地望去,之前她扎破封印的地方残留着大洞,封印链已经隐入了土中,只怕里面封印的东西已经逃走了。
这时云流突然注意到月亮的位置,还停在她被卷下土坑的位置,明明她在坑道中走了一个时辰,此时应是五更天才对,月亮应已西沉,卯时月怎会挂在正空中?
沈寻梅也发现了异常,这空间里的时辰似乎停滞了,她拉过云流往松林跑去,两人跑到了松林中才停下,林间一片宁静,两人相视一笑。
幽灵蝶从不同方向飞回来,一只蝴蝶停在了云流手上,云流轻轻挥手将它抛了出去,白灵在小溪边,她要过去汇合。
沈寻梅身子还很虚弱,别过云流后就往行宫后院方向飞去。等她回了院子正想走进屋子,突然一团火光直扑面门,她猛地闪开,只看见一团阴影在月下晃过,一根羽毛从空中缓缓飘下,她捏住羽毛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鸟的品种。
沈寻梅推开破门,慢慢坐到了床边,一股难闻的味道飘进鼻子里,她忍不住干呕,只得起身坐到了门边,远离木床。
屋里极冷,她又伤得重,虽然有长公主的灵药,却也满身疼痛,她抱紧衣袖贴在墙上,颤抖着睡下了。
华漫兮坐在灰狼旁烤着手,火堆上用长剑架着的兔肉“滋滋”地冒着油,一股肉香味飘进他的鼻子,他难耐地用树枝戳着烤兔,见肉已烤熟迫不及待地举起长剑,撕了一大片肉吹了吹就扔进了嘴里,热油烫得他龇牙咧嘴。
灰狼蹲在他身边望着他,华漫兮大方地撕了一片肉扔给它说:“吃吧,爷赏你的,呆会儿再给爷捉个肥点的。”
灰狼呜呜地叼起肉吃起来,华漫兮见它吃得香又扯了个兔腿扔去。
吃完兔肉华漫兮起身拾了些干树枝扔进火堆,火堆噼里啪啦地烧起来,他把身下的枯草拢了拢,顺势躺在了上面,灰狼蜷缩在他脚边打盹。
华漫兮硬撑着睡意盯着火堆看,生怕睡着了被狼偷袭,四姐说过畜牲狡诈,不可放松警惕。
空寂无人的封印地上,只有寒风吹过,枯叶被吹得满地跑。原本破碎的土地突然聚拢,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只是空地上却多了两个洞,一个在中央,一个在不远处焦黑的地上。
朦胧的月光笼罩着空地,松林被吹得飒飒作响,一只松鼠跳到了空地上,在地上寻找吃食,一只梅花鹿迟疑着也走上了空地,空地开始出现生机,月亮渐渐西沉,天际有了一丝藏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