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客栈。
天机阁落脚的客栈与左卿月原先所居的客栈隔了好几条街,相较原先,更靠近皇城,是故也显得更为奢华,只见那些个来来往往的,都是些说得上名号的大派弟子。
左卿月未来得及打量往来的人,便被傅九曜横抱着上了楼,留下一众天机阁弟子在楼下呆呆地抬头看着二人的背影。
唯有纪九暄笑得宛若慈母一般,笑盈盈地道:“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说罢,天机阁的弟子便散开了,但还是仍不住议论起来,连带着其他门派的人也心生好奇,前去寻相熟的天机阁弟子闲谈。
左卿月被轻轻地放在床上,傅九曜叉着腰凝视着她,她揉了揉腰,心想:被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见她正发着呆,傅九曜用食指的指节敲敲她的脑袋,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腰酸背痛了些儿。”左卿月抬头凝视他。
“那我下次背你走,这样好吧?”
“啊?”左卿月一愣,摇了摇双手,满脸嫌弃,吐槽道,“不用,我自己有手有脚的,可以自己走。”
左卿月露出贼笑,站起来,用胳膊肘顶了顶他的胸膛,笑嘻嘻地说道,“话说,我刚才偷偷瞟了几眼,那外头好些女弟子都盯着你呢,你这脸还是一贯‘祸国殃民’。”
傅九曜嬉皮笑脸地抓住她的手腕,道:“你这是在变着法子说我长得好看吗?”
“就算我不说,你自己没点数吗?”左卿月甩开他的手,心想:当年救你还不是看在这张脸的份上。
“行了,我不逗你了,”傅九曜拍了她的脑袋,径直走出门去,道,“你好好待在房间里,我出去办点事儿。”
左卿月可不是个安分的主儿,她瞧瞧扒开门,发现傅九曜已经下楼,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她在廊道里穿行,迎面走过来几个女弟子,左卿月对那套弟子服熟悉得很,正想着略过她们。
可为首的女弟子挡在了她身前,睁大了眼睛打量了左卿月一番,那人正是潋滟,她见左卿月露出疑惑的神色,温婉地问道,“想必你就是傅师兄带回来的那位左姑娘吧?”
消息传得够快呀。
左卿月在心里吐槽到,她环抱双手,一副“你要怎样”的模样,点了头,直视着潋滟,可潋滟瞧她的眼神中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阿月,我还以为你又不见了,”傅九曜瞧见左卿月,慌张地跑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后牵,微微欠身,道,“潋滟师妹,我们先回去了。”
潋滟的笑容瞧上去有几分僵硬,她直勾勾地盯着左卿月,垂下头,露出了苦涩的微笑。
傅九曜将门掩好,转身却见左卿月翘着二郎腿,自己斟了杯茶,笑吟吟说道:“刚才那个,潋滟师妹,我觉得她啊,对你有那么点儿……”
话还未说完呢,下一秒,她就被傅九曜紧紧抱住了,带着点悲怆的声调道:“我还以为你又走了。”
“欸欸欸,你干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就敢吃我豆腐,信不信我揍你?”左卿月挥着小拳头,却见傅九曜这张脸,想起了过去的友谊,迟迟没有下手,微愠地说道,“你别以为有张好看的脸,我就不敢打你了!”
“哦,是吗?”傅九曜的脸突然靠近,笑得像是融化了阳光一样明媚。
左卿月只觉得空气中忽地多了几分凝重,她一手推开了傅九曜的脸,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道:“我先走了。”
“去哪儿?”
“回我原先的客栈啊。”
傅九曜就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在椅子上,严肃得很,道:“你以为蔡奎真会放过你吗?他在我们这辈弟子中有个‘蔡睚眦’的名头,‘睚眦必报’,可知晓?你呀,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儿。”
“我会怕他吗?”左卿月唰地像个弹簧要站起来。
傅九曜却按下了她,回了句:“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怕你……被欺负……”
左卿月懵了片刻,顺势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揉搓着自己的衣袖,支支吾吾道:“我,我现在变厉害了,不是以前要你保护的那个丫头片子了,我能保护好自己,你不用太担心。”
傅九曜握紧拳头,憋了许久,才傲娇地转过身,言语中颇有些委屈的调:“知道我担心你就好好待在我身边。”
说罢,他再次出了房门。
左卿月扑哧一笑。
过了许久,傅九曜才回来,语气软软,颇有几分求饶的意味,道:“我带你去吃饭。”
“吃饭?”
“对。”傅九曜不容她反应,上前牵着她的手出了门,一路上仍由左卿月怎么跟他说,他都不肯放开左卿月的手。
刚入夜,街上车水马龙,热闹与繁华随着夜色渐浓逐渐扩散到京都的每一个角落。
傅九曜牵着左卿月,二人样貌出众,不免惹得旁人多看几眼。直到傅九曜瞥见了几个男子用暧昧的眼神盯着左卿月时,恨不得戳瞎他们的双眼。
他转过身,左卿月走在他身后,没来得及停住,便扑进了他的怀中,抬头,皱着眉,像只小猫发怒,瞋目道:“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你的面纱呢?”
“收起来了。”
“戴上。”
“都被你认出来了还戴着干什么?”左卿月说归说,还是老老实实地掏出了面纱。
傅九曜拿过她手中的面纱,帮她带着。
当傅九曜靠近左卿月的时候,她的耳朵被傅九曜的鼻息不断扑袭,不自觉红了耳朵,她心想:这家伙仗着自己长着张好脸,从刚才就对我动手动脚的,真以为我不敢还手吗?
傅九曜刚给她戴上面纱,瞧见左卿月在灯火照映下绯红的脸庞,气鼓鼓地正瞧着他,他一笑,咧嘴一笑道:“怎么了?脸鼓得像个肉包子似的。”顺手戳了戳她的脸,觉得软乎乎,更像个汤圆。
“我觉得你调戏我。”
左卿月抱手气呼呼地瞥向另一边,发现了一个面具摊,她心生一计,便径直走过去,挑了个半脸的靛蓝面具,正要掏钱,却想起自己平日都把钱袋交给莫归远管着,此时此刻的自己,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好在傅九曜及时上前来递给了店家一个碎银,转身看向左卿月,问道:“买面具做什么?”
左卿月正要帮他戴,却发现自己实在是太矮了……
她不服气地踮起脚尖,还是差的远,她气得正想把面具摔到傅九曜怀里时,傅九曜已经弯下腰,笑着说:“原来是要给我的。好了,这下你可以帮我戴了。”
左卿月这才满意地笑了,这笑还带着一丝丝不怀好意。
她故意靠上前去,她跟着左神医多年,身上有股清幽的草药味,这些年过去了,多了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因为二人身体贴近,那气息缠绵在二人周身。她的鼻息扑在傅九曜的脖子上,她故意停留了许久,偷偷侧着脸,瞥着傅九曜的脸颊多了两团红晕,才心满意足地将面具戴好,道:“嗯,果然,我挑的面具就是好看!”
傅九曜却没有因为刚才亲昵的举止感到不好意思,反而更自然地握住了左卿月的手,含笑道:“我们快点去吃东西吧。”
二人到了京都第一酒楼,因为左卿月今日戴的是面纱,且身边跟着的不是莫归远,所以那店小二没有认出她。
小二领着他们上楼后,傅九曜要了几道菜,左卿月挥了挥手,表示随他开心。
待到菜上齐后,左卿月才揭下面纱,正想大快朵颐,想起自己空空的钱袋,转头,道:“你请?”
“难不成留你这个小穷鬼在这里给掌柜的打杂吗?”
左卿月便不顾形象地吃了起来,瞧着傅九曜不动筷,热情得像东道主一样,道:“吃啊,你怎么不吃?很好吃的!”
说罢,左卿月还给他夹了菜,毕竟钱也是傅九曜出的,热情点总归没错。
眼见着自己的碗快堆成小山,他这才动筷。
“好吃吧?”左卿月嘿嘿笑着,看上去娇憨了许多。
“左神医还好吧?”
“好得很好得很!”
“你被魔宗的人带走后,他们有没有欺负你?”傅九曜幽幽地问道,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自责。
左卿月猛地被这一问,呛得直咳嗽。
傅九曜担忧地抚着她的背,给她添了碗汤,让她顺顺气,瞧着左卿月咳得满脸通红,他觉得自己或许不该在这时候问她。
左卿月还在缓劲儿,傅九曜轻柔地拍着她的背,道:“没事,我知道你跟左神医没事就行了,别的你不想说,就算了。”
左卿月点着头,双手捧着傅九曜适才递给她的汤,不敢再直视傅九曜。
“等会儿我带你去看个好看的。”傅九曜知道这一问,左卿月心中有了顾虑,想起刚出门时,客栈的小二跟他说今日京都有好风景可以看。
果然,左卿月一下子好了起来,又吃了好多,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傅九曜结完账,两个人散着步缓缓地消食,左卿月美其名曰“山楂可以帮助消食”,又诓了一根冰糖葫芦。
二人走到了人少的地方,傅九曜搂着左卿月的腰,飞身攀上了屋檐,还冲她讨宠般的抬起下巴,讨宠一般道:“怎么样,我的轻功比当年好了许多吧”
左卿月一面嫌弃,又憋着笑,摸摸鼻子,道:“有吗?我看没什么变化啊。”
“你这些年眼神是不是更不好了啊?”
左卿月想到二人立场不同,扯出一个笑容,故作轻松地拍着他的肩膀,强笑道:“欠揍吗?”
“阿月,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怎么老爱打架啊?”
左卿月咬着一颗山楂,腮帮子鼓了起来,摇了摇头,含糊地说道:“懒得理你。”
“对了,这次英雄大会,你是不是也要参加?”左卿月想起了正事,道,“一切还是以自保为上。”
“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吗?”傅九曜敲了她的脑袋。
左卿月盯着他,难得严肃地道:“我是正儿八经的在跟你说,你别以为你最厉害,我听说了,英杰大会虽说点到为止,可不限招数,你知道那些门派里有多少下作的手段吗?”
“虽说近年来确实有些门派门风不正,可说‘下作’也过了些吧?”
“反正你听我的,保护好自己。”左卿月凝视着傅九曜的面容,心想道:该死!迟早有一天我肯定会因为这张脸犯下大错。
“行,难得阿月这么有良心,我当然会保护好自己,不过,你也别小瞧我。”
夜幕上绽开了缤纷的光线,绚烂却又急速陨落失去了踪迹,隐没在这无边的漆黑夜色里,但只这一刻的精彩,便足以打动人心了。
左卿月望向夜空,眼眸中映出七彩斑斓的光,而傅九曜的眸子里是七彩的左卿月。
“这就是你说的美景?”左卿月嚼着糖葫芦的糖衣,偏头瞧着傅九曜。
他道:“店小二跟我说今晚京都会放烟火,便想着带你找个好地方看看。”
“挺好看的,不过我更喜欢热闹些的地方。”
左卿月指着远处夜市所在的地方,傅九曜瞧她对那里好奇,便揽过她的腰,飞身下去,想起之前那些男人看左卿月的眼神,心觉得很是不快,可转身一瞧,左卿月已然戴好了面纱,还问他:“你怎么不戴我给你买的面具?”
傅九曜笑着戴上了面具,左卿月瞧着,低声吐槽道:“怎么感觉更惹眼了。”
二人走在街上,悠哉地闲逛着,傅九曜很享受这样的时刻,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他在左家疗伤小住的那个月,陪着左卿月去外出,然后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拌着嘴,慢慢走回左家的情景,他觉得这样的人间才有烟火气。
左卿月玩得兴起,却远远地瞧见一个男子朝着她这边走来——那男子一身月牙白的锦袍,用一个白玉发冠箍着发丝,披着洁白的披风,他步履匆匆地走来。
左卿月夜间看不清事物,只觉得:穿得这么白,怕不是在守孝吧?
直到那人渐渐走近,她看清了那人的五官,正想着转头往回走。
那人几步跑上前去,撞了左卿月一把,却未在意,只微微弯了腰,略微焦急地道:“对不住。”
“无妨。”左卿月压低了声音,瞧那人没在意自己,便抬起头目视着他,只见他跑向了一个女子。
左卿月看不清那女子的长相,只模糊瞧见那衣裳依稀辨别出是个女子。
“阿月,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傅九曜未发觉,在首饰摊前拿了只簪花,在左卿月的发髻上比照着,要么觉得这个俗气,要么觉得那个艳丽,好不容易瞧见个清新不俗的,满心欢喜地递给左卿月看。
左卿月这才回过神来,仔细打量了一番,道:“挺好看的。”
“你喜欢的话,那就买了。”傅九曜递给了老板娘碎银。
老板娘嘿嘿笑着说道:“这位老爷对夫人可真好!”
“我们不是夫妻。”左卿月羞红了脸:好在有面纱遮着,否则定让傅九曜看笑话了。
“是这样的吗?哈哈,不打紧,想我年轻的时候,跟我家那口子也是这么过来的。”老板娘笑得更欢快。
傅九曜刚给左卿月戴好那簪花,却见左卿月羞得很,迈开腿大步地走着。
“阿月,阿月,你别气嘛,老板娘不过就是开个玩笑罢了。”傅九曜嘴上这么说,脸上可笑开了花。
此时,人群中传来了一声呼喊:“来人呐!快抓住那个贼人!”
左卿月和傅九曜双双转过身去,发现那贼人一手上提溜着五六个钱袋,一手拿着匕首,飞快地奔跑着。
而旁边的普通百姓瞧见那利刃,不免吓到,一个个闪躲着他。
傅九曜飞快上前去拦住那贼人。
未曾想那贼人身手还算不错,可对上傅九曜必定是落了下风,是故他提着匕首飞快地要扑向一个身着烟云蝴蝶裙的姑娘。
左卿月见况,随即上前挡在那姑娘身前,只见她疾速地掏出了腰间的弯刀,几刀利落得很,那贼人已然倒在了地上。
“阿月!”
左卿月一脸平静地回道:“没事。他那把匕首上有毒。”
“有毒?”那姑娘怕得很,躲在了左卿月的身后。
左卿月紧皱眉头,用灵力将弯刀上的血清理掉,收回了弯刀,转过身去问道,“你没事吧?”
那姑娘想必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哪里见过这场面,颤巍巍地说道:“没事……多,多谢女侠。”
“这毒不一般啊,瞧你这身手,左右不过是个地痞流氓罢了,说说看吧,哪里来的这么好的毒药?”左卿月蹲下,质问道。
那贼人被左卿月创伤,见识了她的厉害,身上那几刀虽不致命,却也痛苦难言,他求饶着:“姑娘饶命,饶命!这是,这是,我从黑市买来的……”
“这位姑娘,便是要审也不该由你来审,”顾苹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义正言辞地说道,“这是天子脚下,自有官府作主,姑娘怎可用私刑?”
左卿月皱着眉头,却发现是顾苹末,放下了那把贼人的匕首,压低了声音,微愠说道:“公子如此说,那便由你送去官府吧。”
说罢,左卿月站起身来,向着傅九曜走去。
左卿月正要与傅九曜离开,却被人抓住了肩膀。
顾苹末一把抓住左卿月的肩膀,道:“姑娘,你并非官府中人,这般伤了人,也得随我去趟官府。”
“我若不伤他,伤的就是我身后的这个姑娘和在场的其他普通百姓了。”
左卿月压着怒气,眼神示意了傅九曜,把声音压得更低,道:“我暂时还不想跟他见面,帮我摆平他。”
傅九曜瞧着左卿月皱成一团的眉头,他无奈点头,转过身去,佯装做不满的模样,责备道:“这位兄台,我娘子好心出手,你这般说我们可就不对了,况且眼下我们还有旁的要紧事,无暇随你回官府。还有,大庭广众之下,兄台这般对我家娘子动手动脚的,休怪告你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罪名。”
“不行,你二人都得随我回一趟官府!”顾苹末上前要扯左卿月的面纱,左卿月即刻躲到了傅九曜的身后。
左卿月一掌拍开了他,握紧拳头,怒骂道:“都说我们有急事了,你要回,自己带着那贼人回去!”
“这声音?是……”顾苹末皱着眉仔细观察眼前这个戴着面纱的女子。
“相公,我们走!”左卿月暗叹不妙,即刻牵着傅九曜的手,没有回头地离开了。
……
“为什么不认他?你跟他关系不是挺好的吗?”傅九曜凝视着左卿月的背影,瞧见她毫不犹豫地摇头,不知为何反而安心了。
“看来,相公我比较重要?”傅九曜怕她不开心,只好打趣道。
左卿月一脸嫌弃地转过头,道:“闭嘴吧你。”
“行吧,不管是不是,我就当作是我更重要了。走,咱们去看看风景。”
傅九曜握紧她的手,带她飞身向京都最高楼,风吹拂着他们的衣袖。
左卿月歪头问道:“傅九曜,你带我来这儿,是想冷死我吗?”
“你等着。”傅九曜一笑,然后指尖流光四溢,突然他向虚空一挥,那些流光就犹如烟火般绽放在天空中,那纯白的流光亦在他们二人周边流动着,左卿月伸手去接,只觉得这流光甚是温暖。遥想起在那小山村的多个夜晚,傅九曜也是这样逗她开心的。
在这片温暖中,左卿月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安然地睡着,傅九曜轻轻地拂过她的脸庞,轻声道:“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待到左卿月醒来,她已经躺在了客栈的床上,揉着眼睛,她撩起帘子,隔着薄纱,视野清明后,走下床,脚步轻轻地靠近那绣着栀子花的屏风,这隐约瞧到傅九曜的朦胧身影,他正盘坐在房间另一头的榻上,被子已然叠好在身旁。
她感叹道:“啧,这才几时就开始打坐练功了。”
她觉得肚子空虚得很,便轻手轻脚地下了楼,让小二给她准备些菜,自然是记在了傅九曜的账上。
她正摆弄着筷子,等着自己的小菜,却见潋滟朝她走来,于是即刻将脑袋撇到一边,就是不看她。
可潋滟却坐在了她对面,道:“左姑娘,昨日相见还未来得及同你谈上几句,我叫潋滟。”
“哦。”左卿月撅着嘴,心想:我才懒得管你叫什么。
“左姑娘,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潋滟的眼神黯淡,见左卿月低着脑袋不肯正眼瞧她,更是苦闷,道,“是我何处让左姑娘觉得不舒服了吗?”
“我只是单纯不喜欢鸣鹤派,你别想太多。”
潋滟这才一笑,道:“许是左姑娘听了些流言蜚语,对本门有所误会。”
小二这时恰好把左卿月要的菜端了上来,左卿月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并不理会她。
潋滟瞧着她大口吃着馒头,拿起一把的茶杯,倒了杯温水。左卿月噎到直咳嗽,她便即刻将水递上前去,左卿月喝着水,她又起身走向左卿月,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左卿月缓过劲来,呛得泪眼朦胧,她抬头凝视着潋滟,见她眼中并无恶意,却始终心有芥蒂,只得垂下头,软糯糯地说道:“谢谢。”
“不客气。”潋滟笑着坐回位置。
“你怎么自己跑下来了?”傅九曜下着楼,瞧着左卿月垂着头,循声看向他时又是泪眼朦胧,便匆匆下楼,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我刚才不小心噎着了,”左卿月憨笑地挠着脑袋,拿起馒头,道,“喏,给你准备的。”
那馒头里塞满了小菜。
还是当年的吃法。
傅九曜想起,当年顾家村条件算不上好,特别是左卿月也只会蒸馒头,日日吃馒头也会腻,左卿月对这馒头进行了各种力所能及的做法,就是这样,美其名“尝试多种吃法,感受不同滋味”,二人探究了许久,都觉得这个吃法最好!当然,也最方便。
他向潋滟行了个礼,打招呼:“潋滟师妹。”
“九曜师兄早,”潋滟也回礼,盯着左卿月憨笑的模样,却发觉傅九曜观察着自己,便回以一笑,道,“我先上楼了。”
傅九曜点头,坐在左卿月对面,顺着潋滟的目光凝视着埋头苦吃的左卿月,问道:“你们认识吗?我怎么觉得这潋滟瞧你的眼神不对劲。”
左卿月摇头,给他盛了一碗粥,推到他面前,谄媚地道:“趁热吃,傅大财主。”
傅九曜端起碗细细喝着粥,见着左卿月大口地吃着,他也不自觉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而刚下楼的天机阁弟子瞧见傅九曜这副吃相,面露惊讶。
纪九暄欣慰地点着头。
“吃饱了吃饱了。”
左卿月摸着鼓起的肚子,满足地拍了拍,然后唰地起身,正要出门,却被傅九曜一把抓住手,道:“去哪儿?”
“我想去逛逛,头一回儿来京都,这外头好多好玩的。”
“我陪你去。”傅九曜几口吃完了手中的馒头,迅速起身并拿起一旁的佩剑。
左卿月注意到那佩剑,歪头凝视着他,问道:“你不好好修炼,跟着我乱跑,你师尊不会责备吗?”
傅九曜握紧了她的手,道:“我自有分寸,你的话,我可得好好看着。”
“我又不会走丢,你放心,我不会乱跑,不会惹祸,要是出了事,我马上跑回来找你,让你来给我撑腰,行吧?”
傅九曜无奈地盯着左卿月,只得点头,指尖却萦绕着光芒,画了一道符咒,点在了左卿月的眉心。
左卿月揉了揉眉心,皱眉,道:“这是什么?”
“怕你出事,只要你受伤,我马上就能找到你。”傅九曜解释道。
左卿月吐槽:“啊?我不要,你还真当我是三岁小孩了?快给我收回去。”
“不行!蔡奎就等着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收拾你呢,不然你别出门了?”
“唉!行吧行吧,你是财主,你说了算。”左卿月摆了摆手离开了客栈。
傅九曜却握紧了剑,几步想跟上去,却回头看见了楼上的长老,他只好停下脚步。
左卿月刚出门,便被从巷子中蹿出的莫归远带回了原本的客栈。
“少主,你无事吧?”莫归远一边打量一边担忧地问道。
左卿月摇头,道:“无事,你放心。”
“少主,你还是找个由头回来吧,你在那里,我不安心。”莫归远虽知左卿月在那里能得到更多情报,可他不愿她以身涉险。
左卿月撅着嘴,道:“归远哥,你这是不相信我的能力?你放心吧,此次我们不就是来探察探察各个门派的弟子的实力如何的吗?这番绝妙的时机怎可轻易放过?你若真不放心,那我就常回客栈来看你,顺便把情报写给你。”
莫归远思索了片刻,抬头瞧见左卿月那势在必得的模样,不忍打击她的积极性,只得点头。
“好了,你也小心,别被傅九曜瞧见你,估摸着你这张脸他能记一辈子,我先走啦。”左卿月带着面纱出了门。
莫归远也有自己的任务,拿出了昨夜从顾府偷偷誊抄的英雄大会参赛的名册,因着匆忙,需得再誊一份清晰的送回远山庄。
左卿月出门逛了许久,想起傅九曜此番拿了把剑,却没什么装饰,本想给他买个剑穗,想起自己身无分文,人生地不熟,去哪儿好像都不太行,只得垂头丧气地走回去。
回到了客栈,却发觉傅九曜不在房间里,出门询问了一个天机阁弟子,轻声问道:“傅九曜呢?”
“九曜师兄被长老叫去问话了,喏。”左卿月顺着那弟子指的方向,走过去,却被拦住。
左卿月左右环顾,视若无人地趴在门上偷听,两旁的弟子觉得尴尬无比。
可傅九曜恰巧出门,打开门只见左卿月差点倾倒,他伸出手接住她,笑道:“你在偷听?”
左卿月扑腾地站起身来,道:“对啊,怕你被那些个老古板骂。”
她瞧瞧地探头进去,发觉天机阁的长老正在饮茶。
“走吧。”傅九曜牵着左卿月出了门。
她压低声音,时不时回头瞄一眼那个长老:“你是不是挨骂了?”
傅九曜摇头,解释道:“不过是被叫去谈了谈英雄大会的事宜,你别想太多。”
嘁,肯定是因为我被那老古板给训了。
左卿月暗自腹诽,只得道:“嗯,过几天就是英雄大会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尽力就好。”
“阿月,这话你都说了几次了?我有那么弱吗?”
傅九曜凝视着左卿月那一脸正经地点头,气得胸闷,又不舍得打她,只得带着她回房间,问道,“你不是打算出门闲逛吗?”
左卿月尴尬地挠头,憨憨地笑着,“这不,身上没钱,我还能去哪里。傅大财主,咱么商量一下,借我点钱呗。”
“那就别去瞎逛了,陪我去练功吧。”傅九曜说罢,将佩剑拿上,便牵着左卿月的手出了门。
左卿月想起先前探听过:这英雄大会特地准备了个练武场给这些弟子们练功,地方大得很,是供弟子们赛前训练的。
左卿月是个路痴,分不清东西南北,跟着傅九曜一路走,到了个偌大的练武场。
进了那气派的大门,二人只见里头已经有不少门派弟子在比试了。
她一笑,正想自顾自地去到处瞧瞧,顺便搜集搜集情报。
可傅九曜像狼抓羊一样精准,迅速地抓住了她,道:“跟着我,别乱跑。”
左卿月撅撅嘴:“我就四处逛逛。”
“不行。也不知那蔡奎所在的玄武门在何处训练,你万一走到他的地界该怎么办?”傅九曜果断拒绝了她,并牵着她的手走向了天机阁所在的练武场。
此时,纪九暄已经带着一众弟子在训练了,场上的是两名小师弟。
左卿月瞧着二人,只觉得一般,很一般,这功夫明显没练到家。
而傅九曜瞧她观察得认真,那眉眼颦蹙的模样,询问道:“觉得哪里不太好?”
“唔,还行,”左卿月皱着眉头,道,“你瞧啊,此二人看似打得激烈,可功夫都不到位,内力不足,看似每一剑都带着灵力,可是说到底,两个人皆在一个水准上,其实无异于普通人一味靠着蛮力去挥剑,这样打下去其实也没有多大意义,不过是看谁灵力更多、体力更好罢了,技巧上完全没有区别。我不觉得这样的方式能促进彼此。要有所长进,就得找比自己强的,陷入绝处才能有逢生的机会。而且啊,我发现你们这些个名门正派都有个毛病,你们练剑都一板一眼的,全是一个招式,完全没有自己的风格。”
左卿月讲得认真,傅九曜也听得仔细,点着头,道:“你说得不错,可若是不按照招式来,那便不是我们天机阁的剑法了。”
“真到了生死关头,你还能顾得上什么招式不招式的吗,剑法就是为人所用,怎么用取决于用剑的人,”左卿月转头去瞧傅九曜,发现傅九曜盯着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地问道,“我脸上又没脏东西,你干嘛这样盯着我?”
“看来这些年你有奇遇,当年教你打坐都难,没想到这些年你长进了那么多。”傅九曜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瞧不起谁呢。”左卿月往后仰着头凝视着傅九曜。
“我也得去练练手了,你就好好待在这儿,别乱跑。”
傅九曜一步三回头地走向了纪九暄,左卿月一脸嫌弃地挥了挥手,让他赶紧去训练。
他的对手是纪九暄,很明显纪九暄的剑法更为炉火纯青,已经颇有雏形了。
左卿月瞧着傅九曜无暇看顾自己,便悄悄离开,四处搜集情报——不得不说,这些门派的弟子普遍一般,但确实也有一些极为突出的。
她顺势打听了这些人的名字、门派,记在心中。
好巧不巧,她一边前往另一个练武场,一边记着名字。正分着神的她,一头撞进了一个魁梧的男子的怀里,正是蔡奎。
左卿月揉了揉脑袋,一抬头发觉是蔡奎,白眼一瞟,漫不经心地说道:“对不住。”
说罢便要脚底抹油离开,毕竟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去做,若跟他计较起来,反倒误了大事。
“想走?”蔡奎一把拦住她,正想动手。
潋滟从蔡奎身后走来,嫣然笑道:“左姑娘,你怎么来了?”
蔡奎瞧着是潋滟走来,没想到那黝黑的脸颊竟冒出两朵红晕来,娇羞地道:“潋滟师妹。”
“蔡师兄好,”潋滟笑着行了个礼,走上前去,主动牵起左卿月的手,颇为热情地道,“左姑娘,可是走丢了?不然,先随我四处逛逛吧。蔡师兄,我们先走了。”
左卿月正要闪躲,却被潋滟握紧了手,她疑惑地打量着潋滟。而潋滟对蔡奎微微颔首一笑,便牵着左卿月离开了。
蔡奎还沉迷在潋滟的笑中无法自拔。
“左姑娘,”潋滟带着左卿月四处闲逛,笑得如春风般和煦,“你可是与傅师兄走散了?可惜,我也不知天机阁在何处,不然我先带你四处走走,之后再带你一起回客栈吧。”
“没走散,我就是想四处看看,长长见识罢了。”左卿月即使对鸣鹤派不满,可潋滟对自己很是关照,她也不好给人家摆脸色了。
“那就跟着我走吧。我对各个门派也比较熟悉,你若是有什么想问的,也可尽管问我。”
潋滟带着她四处闲逛,对左卿月提出的问题她都会仔细回答。
半个时辰后。
傅九曜慌张地跑来,牵起她另一只手,气息微微紊乱,道:“不是叫你别乱跑吗?遇到蔡奎可怎么办?”
“我这不是想见见世面嘛。”
左卿月被他扯到身旁。
潋滟抬头又是微笑道:“傅师兄,左姑娘有我带着,不会遇到危险的。”
“多谢。”傅九曜敲了左卿月的脑袋。
左卿月揉着脑袋,恶狠狠地盯着他。
傅九曜只说了句“尚有事务,先行离开”,便带着她走了。
潋滟叹了口气,怅然离开。
“你要是再不听我的话,下次就不让你跟过来了。”
左卿月试图转移话题,讪笑道:“你跟你师兄谁赢了啊?”
“自然是师兄。”傅九曜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同她计较太多,而且左卿月从来不是你说几句就真会老老实实听话的人,若是惹她不快了可就不好了,便随着她的话题说了下去。
“没事,日后你一定会赢他的,”左卿月眨了眨眼睛,满眼诚恳,然后笑得颇为奸猾,道,“不过眼前,你有更打紧的事。”
说罢,左卿月伸出双手,做了个手势,傅九曜随即明了。
“瞧你这不争气的模样,”傅九曜拿出钱袋,递给了左卿月,道,“都给你了,别乱花。”
“这是自然。”左卿月打开钱袋,一副财迷的模样数着有多少银子。
傅九曜想着她怕是觉得此处无聊了,而且蔡奎此刻也正在练武场,应该不会使绊,便安心让她自由去了,道:“你要是觉得无聊了,就四处去逛逛吧。不过!天黑之前回客栈,别乱跑,还有,小心点儿。”
左卿月眼神像是窜起了星星般的光芒,疯狂点头,收好了钱袋,然后蹦跶地离开,还不忘回头给傅九曜说一句:“你也小心。”
傅九曜目送着她离开,手中闪着一道光芒,像是在感知着什么似的。
只见大街上,左卿月如同一头冒芽的豆苗,在各个摊点窜来窜去,买了一堆吃的,慢悠悠地去找莫归远。
莫归远见左卿月来,即刻迎上前去,躬身道:“少主。”
左卿月将怀中的东西递给了莫归远,笑道,“喏,给你的,顺便帮我拿一些去给小六吧。今天傅九曜带我去练武场了,我记下了一些情报,怕明天忘了,就赶紧回来找你咯。”
二人比对着莫归远誊写的名册,一番比对下来,似乎是有不小的成果。
左卿月临走前,莫归远像老妈子一样,硬给她塞了一袋子金子,还颇为不满:“咱们远山庄的人绝不用他天机阁的钱。”
左卿月也认可,但仔细想想“我花的是傅九曜的私钱,算不得天机阁的钱”便把自己给说服了。
回去的道上,她四处晃悠着,却见一个赌坊人声鼎沸,有人在下注,赌这英雄大会最后的魁首是何人。
左卿月最爱凑热闹,她凑上前去,发觉大部分人都赌了纪九暄,还有旁的比较出门的几个京都弟子,傅九曜显然不是热门,她不甚服气,将自己那袋黄金全都压在了傅九曜身上,于是心满意足地回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