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哥，你先别急，小澄没在我这里。”电话另一边的常小云似乎也才刚刚睡醒，说话的声音还带着些暗哑，“你给他打过电话了吗？”
宿醉的沈栖皓眼前猛地泛起眩晕，只觉得头痛欲裂：“他手机还在房间里。”
听筒里传来被子的摩擦声，常小云那边似乎也走下床铺：“皓哥我这就过来，你别着急，小澄他连手机都没拿，能跑去哪里？”
沈栖皓此刻也扶着墙冷静下来，他缓缓闭合双眼，深吸一口气：“你说的对，是我刚刚太心急了。”
昨夜他似乎一直被梦魇住，上一世林易澄留给他的最后一面反复出现在他梦境里。
他伸手想去抓，却像在抓一个不存在的影子，终究是徒劳。
最后还是梦里的林易澄先一步握住他的手，又在下一秒领着他狂奔起来。
而他们的身后，还有一个面目模糊的狰狞巨人，迈着硕大的步伐，步步紧逼。
不好的梦境于他而言是经常出现的事，但像昨晚一样真实的噩梦，他也还是第一次遇见。
以致于当他醒来发现枕边没有林易澄时，瞬间就乱了心神。
重新坐回床边，沈栖皓有些颓然地将手指插进头发中：“他可能是出去散步，小云你别过来了，我自己去找找就行。”
放下手机，沈栖皓双腿止不住地发抖，他有些紧张得咬着自己的拇指指甲，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似乎在逐渐变成片片虚影。
房间重新回到先前的安静，沈栖皓合上双眼，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吹过窗边的风声、树叶间的鸟鸣声
直到听到卧室外面传来的推门锁门声。
他猛地睁开双眼，几乎瞬间从床边跳起，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套房的客厅里。
门前，林易澄耷拉着一张脸，满脸都写满懊恼。
见到匆匆出现的沈栖皓，他面上的苦恼才刚减淡两分，便被朝他跑来的沈栖皓一把捞进怀里。
不等林易澄反应过来，沈栖皓将醒来后心底的慌乱全部吼了出来。
“你去哪里了？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他的语气虽急切，却不包含半丝责骂的意味。
“对不起对不起。”林易澄听了他的话觉得抱歉极了，连连道歉后又安慰他：“以后不会了。”
被他紧紧圈在怀里的林易澄双目微睁，接着弱弱解释：“昨晚你一直在说梦话，到凌晨才睡熟。早上我看你睡得沉，就没舍得叫你。”
沈栖皓没说话，闭着眼睛感受着怀中人平稳的呼吸，似乎在确认这一切是否是真实存在的。
重生这件事太过玄幻，之前他沉浸在对爱人失而复得的喜悦里，直到昨晚那梦的出现，才叫他又觉得这一切十分不真实。
他分辨不清。
究竟噩梦是真，现实是假，
还是此刻为实，噩梦为虚？
感受到沈栖皓圈在他背上的手渐渐收紧，林易澄把手伸到沈栖皓的脑后，轻抚两下，小声道：“我是不是害你担心了？对不起呀。”
向来坚强的沈栖皓此时突然心头发酸，阵阵委屈涌上心头，他小心翼翼出声，害怕太过用力就会破坏眼前的一切：
“小澄，你是真的回来了，对不对？”
林易澄并不明白沈栖皓说的话，但他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沈栖皓。
慌乱间，一股突如其来的心痛蔓延全身，林易澄觉得心底一阵发软，大脑胀得厉害，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撕破他的记忆冲出来。
不自觉间，他的眼眶也跟着酸涩起来。
好像在这一刻，他突然间就能切身地感受到沈栖皓的这股浓郁悲痛。
脑袋突然眩晕，眼前变成一片黑色，林易澄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屋中响起：“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栖皓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时才觉得自己重新脚踩在实地上，他将脸埋在林易澄脖侧慢慢摇头否认：“我没事。”
喉结上下滚动，沈栖皓将他未说出口的话咽入腹中。
别走了，再也别不告而别了。
别再让我的世界，就连白天也变成一片令人绝望的黑暗。
精神终于彻底恢复平静，沈栖皓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眼前的人。
他有些心疼的抚过林易澄眼下的青黑：“昨晚我是不是很烦人，害你没休息好。”
“没有啊，反正我也在倒时差，夜里根本睡不着。”
林易澄在他怀里有些不好意思，越说声音也越小：“再说我以前从来没见过醉酒的你，昨晚第一次见，倒觉得很新奇。”
还有点可爱。
醉酒后的沈栖皓五官都不似平日里那样禁欲，说话的语调也异常撩人，虽然满嘴胡话，但是听上去却也像是在撒娇。
林易澄觉得自己还挺喜欢那个样子的沈栖皓的，后半夜等沈栖皓睡熟，愣是趴在床头将沈栖皓的脸描绘了一遍又一遍。
他不好意思讲这些话说出口，但沈栖皓倒是先问出来了：“怎么新奇了？”
无奈，林易澄只得红着脸答：“就没想到你也可以这么粘人呀。”
“乖乖，我只粘你。”沈栖皓脸不红心不跳，“你如果喜欢，我甚至还可以更粘一点。”
半天没收到答复，沈栖皓知道林易澄又羞到了，便压着嘴角暗暗一笑，复又发问：“还没告诉我，起那么早去了哪里？”
提起这个林易澄一张脸瞬间垮下来：“我昨晚没留意，今天早上收拾衣服才发现我护照和居留证都丢了。”
停下来喘息一口气，林易澄语气间满是消极的情绪：“我心里着急，又以为掉在包厢里，这才没叫醒你就直接跑回那边去找。”
“那找到了吗？”
沈栖皓知道林易澄一个外籍人士，没了居留证和护照会造成多大的麻烦。此刻他也意识到这事情的严重性，收起调笑的语气，好看的眉毛也跟着皱起。
林易澄摇摇头：“我问了收拾屋子的服务员，也联系了何少祺，他们都说没有在包厢里看到我的护照。我回来时也沿路找了一圈，哪里都没有。”
“乖乖，别着急。”沈栖皓拍拍他的头顶，思索着对策，“也许是被别人捡走了，我们离开前再去失物招领处看一下。”
林易澄有些失落地嗯了一声。
他做事一向小心，丢东西这种事情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心里难免会产生自责和其他的坏情绪。
“如果还是没有，我再叫小云陪你去大使馆补办。”
不想再让宿醉的沈栖皓担心，林易澄仰头露出个明媚的笑脸：“好，既来之则安之。”
“哟，你现在连这个俗语都会用了？”沈栖皓有些夸张地张大嘴巴看着林易澄。
林易澄嘿嘿一笑，继续说：“我刚刚回来路上看到这里有自助餐厅，在供应早餐，要不要我去拿点东西回来吃吃看？”
沈栖皓肚子自然是饿极了的，但他想到因为自己喝醉酒而平白失去的一个良夜便心痛不已，这股子怨气也带到他说的话里：“自助餐厅有橙汁吗？”
林易澄自然没能把这个“橙汁”和自己这颗橙子联系起来，只是操心地建议：“橙汁还是别喝了吧？以前爸爸喝醉时总是会给他准备蜂蜜水或者番茄汁，应该是解酒用的。我好像看到他们有番茄汁，给你打一点？”
不再逗他，沈栖皓应下他的话，又说了些别的想吃的点心，便目送着林易澄走出房门，自己也换下睡衣进到浴室里洗掉身上的酒气。
沈栖皓明天在首都有一场电影的正式首映礼要参加，今晚他们就要赶到首都为明天的活动作准备，下午便得赶到机场，因此他们也不剩什么游乐的时间。
用过早饭，沈栖皓和林易澄没有别处想去，难得悠闲地一起窝在套房内的柔软沙发之中。
电视随意选了个美食节目，伴着悠扬的轻音乐，两人同盖一条毯子相互依偎在一起，汲取着对方身上的香气和暖气。
林易澄昨晚没有休息好，饱食过后又泛起食困，仅在沈栖皓肩头靠了十多分钟便沉沉睡去。
怕他继续这样睡下去会落枕，沈栖皓轻缓地将他移到自己的膝上，发丝随着他的动作从他额前坠落，他也没有抬手整理。
阳光隔着白色的纱帘洒在林易澄脸上，为他覆上一层薄薄的金沙。
朦胧的光线中，沈栖皓探出食指，去轻轻触碰林易澄在阳光照射下而若隐若现的脸颊绒毛，内心被一种名为幸福的东西占满。
借着这慵懒氛围，沈栖皓难得和自己的一生所爱共同拥抱了这午后的阳光。
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宇宙毁灭，世界终结，去换时间永远停驻在这一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