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改往日的男子装扮,今日的郝明珍和前世的这一天一样,一身淡紫色的花绡长裙,有型的锁骨恰巧露出一半,在轻薄的纱衣笼罩下透着一股子朦胧之美。
平日里从不会在脸上做文章的她今日也化了一层淡妆,将她脸上的戾气掩去不少,多了几分娇柔,只那双眼睛却太过凌厉,让人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明珠在听了她的话后装作一惊,缩了缩脖子,看看秦菁又看看郝明珍,有些畏惧地说道:“大姐这话言重了,明珠怎敢让将军府丢人,只是……只是……”
欲言又止,垂下的杏眸刻意往府中看了看,依着前世的记忆估摸着时间,待那抹熟悉的花色映入眼帘时恰巧郝明珍也开口了。
“只是什么?母亲不是已经给你准备了宴会的衣裳了么?如今穿着旧衣,是何用心?”
和前世一样的凛然,就好像她说的做的全都是对的,而别人做的全都是错的一样。
明珠心下冷笑,抬头,双眼已经红了。
“大姐息怒,实在是……实在是明珠大病初愈还未完全恢复,母亲给的衣裳固然好看,但如今夜里却是还有些凉意,我是怕届时到了宫中后不慎又凉了,所以才……才穿着自己的衣裳的,明珠知错,还请母亲勿恼!”
说罢,低头就要跪。
“明珠!”中气十足的一声让在场的人纷纷一震,秦菁和郝明珍、郝明瑶三人回身,见孙氏正好走过来,都心里一惊,忙福身请安。
然孙氏只经过她们时哼了一声后便走到了明珠跟前,厉眼看向秦菁和郝明珍,说道:“这是在做什么?明珠身子还没好利索穿自己的衣裳碍着你们的事了?”
秦菁一听,忙上前解释:“母亲息怒,是儿媳的疏忽。”
“又是疏忽,
”孙氏毫不留情地说穿,往明珠身上看了一眼,冷哼一声,“当姐姐的不像当姐姐的,做母亲的连儿女身子如何都不知情,明珠穿了旧衣去宫中赴宴,即便真的丢脸,难道还能将错算到她头上不成?!”
老夫人掷地有声,在场的人皆不敢言语,秦菁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郝明珍看不下去,上前道:“祖母,母亲一人料理府中事务已然是劳心劳力,明珠也不是小孩了,有些事要怎么做难道她自己还不能分辨吗?”
说着,厉眼一横,看向明珠的眼神带着明显的不悦。
孙氏眯眼,往她身上打量一番,笑了一声,说道:“你倒是越来越有你爹的模样了,怎么?你嫌我将府中的事务都交由你母亲管是不对了?”
这话一说,包括郝明瑶在内的三人都是一惊,秦菁忙道:“母亲别生气,明珍这孩子性子直,说话都不经过脑子的,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她一般计较,儿媳”
“我倒是不会和一个小辈计较,”打断她的话,孙氏垂眸看着比自己低了半个头的秦菁,说道:“你要是觉得管理府里的事务忙不过来,那我倒可以给你找个帮手,依我看”
“不是的母亲,”秦菁不等人将话说完便接了她的话,看了看明珠,笑得要多牵强有多牵强,“也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有想周全,衣裳是几天前送过去的,以为这几天明珠的身子就能痊愈,所以才没能及时换下,也是这孩子天生性子沉静,不爱说话,要早说的话我也就让人给送过去了,来人啊。”
说着,侧目看向自己的大丫鬟,“快去我房间将那套烟霞碟纹裳给二小姐拿来。”
说完,看向明珠,面色温和,“现在换也是来不及了,我让人带上,等到了宫里后
再找地方换,你觉得如何?”
一件衣裳事小,要是因此而失了她主母的掌权可就划不来了,她可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明珠见她这般轻易就服了软,忍不住心里冷笑,面上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必麻烦了母亲,我”
“既然你母亲有准备,你就顺了她的意,”孙氏适时地打断她的话,伸手将明珠的手给握到了手里,在感觉到手中的微凉后皱了皱眉,而后便看向秦菁,道:“衣裳送来了就让人送到我车里来。”
说罢,连郝明珍看都未曾看一眼便拉着明珠下台阶。
“我一个人也是无趣,明珠你来陪陪老太婆。”
说是老太婆,走起路来比她这个小辈都还利落,明珠觉得好笑,冲身后的两人“歉意”地点了点头便跟着孙氏往她的马车上走。
府中的主子进宫都各有各的马车,郝明珍和秦菁单独一辆,郝明瑶因为是跟郝明珍去的,所以自然是坐她的那一辆,而明珠的那一辆则是排在最后面的,不如前面三辆来的精致豪华,她的马车向来都只有一个将军府的标志,再无更多装饰。
秦菁眼看着明珠上了孙氏的马车,放在两侧的手捏成了拳,连指甲陷进肉里都丝毫没有察觉。
好一个小贱人,竟然敢给她下套子,还真是和她那个贱人娘一样,一个个的都是婊子!
“娘,”郝明珍心里不快,扭头看秦菁的神情不禁皱眉,“注意你的情绪,小不忍则乱大谋。”
先不说郝明珠现在的变化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凭着她有那个人的玉佩这一点她就必须要先忍耐下去将事情查清楚,何况现在父亲正处于大局之中,这个时候若是节外生枝少不了麻烦。
在听到她的话后秦菁强忍着想要爆发的冲动,深吸
一口气,头也不回地道:“时辰不早了,走吧。”
想经过孙氏的手夺了她的掌家权?
呵,那就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了,既然她能让她的那个贱人娘悄无声息地死去,那她就有办法将她掐死,看吧,看谁能挡得了她的路!
从窗帘的缝隙中看到两人的神情变化,明珠哂然,刚放下帘子便见孙氏正看着她,一时有些“局促”,“祖母,我……”
长长的叹息声自孙氏的口中传出,老人家有些感慨地说道:“你啊,还真和你娘像得紧,就连这性子都一样一样的,真不知道将来要是有了婆家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也怪她从年轻的时候性子就怪,只要是别人不搭理她的,她也不会主动去搭理别人,平时对府里的事也不怎么上心,连这孩子都给忽略了。
唉……
明珠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感慨,心里竟有些酸涩。
前世,她对孙氏除了敬畏就再没有别的情感,历来循规蹈矩的她从来就觉得自己在这府中是可有可无的,她不敢,也不想去交涉过多,她觉得只要顾好自己就行了。
然而在经历稚子惨死,五马分尸的痛后她才发现,想她死的,该她死的,不管她如何循规蹈矩都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而这孙氏,很显然值得她去亲近。
思及此,明珠任由鼻头酸涩,捏紧了孙氏的手,微微眼红,却是笑了笑说:“对不住祖母,就像大姐说的,我都这么大了还得让祖母来为我X心,还真是不懂事的紧。”
孙氏见她这般,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她在府中这么多年,因为性子的缘故从不亲近膝下的几个孙女,那些个庶女们也鲜少和她亲近,如今这般倒是让她真实的有种当祖母的感觉了。
想着,她把明珠揽
到自己怀里让明珠靠在她肩上。
“你这孩子,说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我是你祖母,我们是这世上最亲的人,说起来啊,人到老了老了才发现以前的好些事都有欠思量,你也别凡是都忍着不说,我年纪还不大,没到眼瞎耳聋的地步,以后有事啊你就说给我,别看现在是你母亲在当家,有些事我还是能做主的。”
马车开始行驶,热闹的街上人来人往,各种叫卖声络绎不绝,分明嘈杂的环境却让明珠心里觉得异常安静,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亲情吗?
真正的亲情,让人不管身处何地都会觉得安心,会觉得有所依靠。
孙氏的话就如一颗投入湖中的小石子一样在明珠心里激起阵阵涟漪,她知道不该轻易相信,但多少感动,她不知道,前世在她死后孙氏又是如何看待她的死的呢?
热闹的喧嚣声持续了约莫两柱香的时间,马车缓缓进入皇道,然后在进皇宫的必经之门安泰门跟前停下,依着规矩,除皇族外的所有马车及车撵都必须在安泰门停下,然后进了安泰门后便徒步前行。
明珠跟着孙氏下车,恰巧郝明瑶也刚从郝明珍的车上下来,见明珠扶着老夫人下来,心思一转,赶紧着也走了过去,甜腻了声音说:“天就要黑了,祖母您可当心脚下。”
说完,还故意抬头看了一眼另一边的明珠,甜甜一笑。
明珠忍不住浑身往外冒鸡皮疙瘩,庆幸还好是天黑,不然脸上的表情绷不住就会被发现。
过了安泰门后,由孙氏打头往长明殿去,路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明珠前世的时候就有轻微的夜盲症,她清楚地记得当初在走这条路的时候,郝明瑶就是利用这一点将她绊倒,让她在孙氏面前出丑。
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