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猛地坐起,阵阵冷汗浸湿整个后背。
“砰”的一声,卧房的门被打开,丫鬟青椒匆忙赶到窗前,拿了手帕给她擦汗,“小姐,可是又做噩梦了?”
耳边的人声音真切,郝明珠有些恍惚地侧目看去,而后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就着一身的湿衣裳倒在床上,“现在几时了?”
闻言,青椒看了看不远处的沙漏,“小姐,快巳时了,小姐现在感觉如何?”
郝明珠闻声长叹,还有些心有余悸,“就那样吧,宫中可有人来消息?”
“有,”青椒上前给她掖了掖被子,边道:“适才花椒回来说传旨的公公刚走。”
“是吗,”郝明珠呼了一口气,而后扭头看向面前熟悉的脸,顿了顿,道:“我想再躺会儿,午膳不用叫我,你们歇着去吧。”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
“可是小姐你”
“我没事,晚些时候去祖母那告安,你同我去。”说完,摆了摆手。
青椒欲言又止,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两眼,最后还是转身出去了。
屋里恢复安静,郝明珠抬手摸上自己心脏的位置,真实地感觉那里在跳动。
三天了,从意识到自己重生后已经三天了,这三天她一直都在自己房间待着,甚至有些恍惚,她不明白,为什么世上还会有这种光怪陆离的事发生在她身上。
可偏偏,这是真的。
大兴二十四元年,她郝明珠死了,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她不知道她的尸体是如何处理的,但再睁眼却已经回到了五年前大兴十九元年,此时,她十七岁。
发生意外的那一年,甚至,意外发生的五天前,而那也就表示,她又能再次见到那个人。
而一想到那个人,她这颗死寂的心又像是活了过来,脑中闪现出那孩子被鲜血染红的小身子,他身子本就虚,平时伙食不好,她
能给的也就那么多,那么大的雨,哪里还能存活得了。
光是想到这,郝明珠的心就痛得不能自已,大滴汗珠从额前划过。
前世此时,鞍国太子来访,当今皇帝为迎接太子与太子妃摆宴盛款,邀请朝中忠臣及其妻女一同前往,然让她不明白的是,前世这个时候圣旨早就下来了,可她在醒来后问到时却无一人知道此消息。
心里疑惑,于是让她的丫鬟青椒花椒两人随时注意府中消息,没想到圣旨竟今日才下,且日子就在后日,这未免也太过匆忙。
郝明珠不禁想:难道真的是因为她的重生才导致事情有变吗?
想了好一会儿想不出什么,她便摒弃了念头,唤青椒进来准备洗澡水,沐浴后便随意找了衣服穿上,匆匆吃了点东西后去向府中的老夫人请安。
前世她爹郝正纲之所以把身为一介平民的她娘升为平妻,就是因为想让她为郝家诞下长子,只可惜后来长子没有,次女倒是来了一个。
所以从小到大她便不受待见,亲娘因难产时丧命,人人都说她命中带克,她因此从小性子沉闷不爱说话,更不爱走动,也别说请安了。
想想重活一世,有些事还是需要改变的。
然而不想才出院子不久在经过花园时,假山旁。
“诶,你听说了吗?鞍国太子来访皇后娘娘想趁此在宴会上选出大兴未来的太子妃!”
声音压的低,可郝明珠却听得清楚,心里猛地一怔,还未痊愈的身子几乎受不住一个踉跄。
“真的吗?你听谁说的?”
“我姐啊,她在宫里当丫鬟,她不说我都不知道,原来我们太子都已经二十有二了,想想也是时候纳妃了。”
“啊?为什么一定要纳妃啊?那不是以后我都不能再喜欢他了。”
“行了你,亏你问出这种弱智问题,你喜欢有什么用,人
家可是太子爷,未来的皇帝,赶紧的别磨蹭了,大小姐要的香膏得快点送去,不然又得受罚了。”
说话声渐渐远去,郝明珠有种被抽尽浑身力气的感觉,扶在假山上微微喘气。
“小姐,你没事吧?”青椒有些担心。
郝明珠摇摇头,继而说道:“没事,只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你替我去祖母那儿说一声便是,今日就不去了。”
连着三日去请安,老人家也觉得怪异,她不去倒还正常。
“可是小姐你”
“无碍,”郝明珠站直了身子,说道:“这里离明珠苑不远,我一个人可以的,去吧。”
青椒有些迟疑,但见她眼中坚持,没办法只好点头。
青椒走远后郝明珠才转身往明珠苑去,一路上不能平静。
前世她不出闺门,消息闭塞,哪里知道宴会其中还有这等事,只知当时皇后确实有过感慨,说太子如今二十二了却还不知收敛心思。
如今想来,莫不是那便是暗示要给那人纳妃?
思及此,郝明珠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回屋后便叫花椒进屋帮着找衣服。
“小姐,后日进宫要穿的衣服夫人方才已经让人送过来了,你为何非得再找?”
花椒站于柜子前,一边从里面往外拿衣服一边不解地问道。
郝明珠没有停下,拿了一件觉得不合适,看了一件觉得太寒碜,“近日天气转凉,我大病未愈,你觉得我适合穿她送过来的?”
前世,她就是因为顺秦菁的意不顾受了风寒的身子穿了那衣服,才导致病情加重不得不喝下郝明珍“好心”让人从家里拿来的药,导致“病情”恶化,被人领到了偏殿,身子被那无耻之徒给碰了。
后来要不是他出现,恐怕就……
可是最后……
想到这,郝明珠的手顿了顿,盯着最后拿起的那件烟罗裙看,“就这件了。”
三年前
,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穿的就是这件衣裳,过了十五岁,她就再没长个了,显然还能穿。
“可是小姐,这条裙子胳膊底下坏了。”花椒忍不住提醒。
郝明珠翻了翻,果然就见右边手肘处有一处撕裂,想想也记不起什么时候弄坏的了,但她现在想把这件衣裳给收藏起来,于是拿着裙子头也没抬地对花椒说:“麻烦你去把针线拿来,我把这缝一下就好,看不出来。”
她要见他,要清醒地见他,还要告诉他,她前世不曾说出口的话。
即便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她也算了无遗憾了,至于郝明珍……
手抚着那撕破的口子,郝明珠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分尸之痛,杀子之仇!
她郝明珠发誓,今生今世,一定要让这郝府不得安宁!
要让郝正纲和他那宝贝女儿明珍付出代价!
……
“殿下!殿下您慢点跑!奴才……奴才都追不上了!要死了……要死了!”
皇宫,御花园。
堂堂大内总管抱着略微圆润的肚子,喘着粗气,迈着步子使劲追赶前方不远处的杏黄色身影,心里开始恨自己为什么长了双短腿。
“高公公,你不要再追着我了,你赶紧去告诉母后,我不要纳妃,不要不要——”
跳到假山上的人,一身杏黄色四龙文锦服,胸前陡然一条五爪金龙,目光炯炯威风凛凛,然而穿这衣服的人却很不威严地一屁股坐在了假山上。
“我的祖宗诶……”高成迈着小短腿跑到他坐的地方,仰视他,“澈王爷可比您小啊,人家娃都多大了,您看看您,也该收收心了!”
他的老天爷,快来一道雷劈了他吧。
想当初他家皇帝不也爱玩?可到这个年纪的时候也都收了心和自家爱妻亲亲我我,啊不对,是管理朝政,勤快得很,可为什么偏偏到了这位大爷身上
就变了呢?!
“高爷爷……”坐于假山上的人皱眉,凤眸中尽是不赞同,红唇一撇,开始磨人。
“得得得!”高成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您是奴才的爷爷成不?后日就是宴会了,人鞍国太子可是携太子妃一起来的,您好意思说您还是孤家寡人?”
“好意思。”面如玉盘的人很不给面子的点头,眸中不动情,宛如星辰。
高成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捂着胸口痛心疾首,“老奴活了这把年纪,看来注定要命不久矣。”
“行了吧你,”当今太子,也就是在假山上玩狗尾巴草的人——郎弘璃,再次不留情地拆台,“这话忽悠别人还行,忽悠我?老妖怪,不要脸!”
“噗——”
高成一口老痰喷涌而出,再抬眼,见自家小主子正满脸嫌弃,连着几次受伤的心已经是千疮百孔,他看着已经在假山上躺下,嘴里还叼着狗尾巴草,形象全无的人,强忍着想咆哮的冲动。
“殿下,那您给奴才说说,为什么不想纳妃?”
这万事都有理由吧?想当年他家皇帝不也说不纳妃,最后不也在出去一趟后就带了一颗豆子回来?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郎弘璃叼着草,说话不利索,但声音却依旧清亮,“一个人多好啊,想去哪就去哪,而且高公公……”
他翻身,手肘撑在石头上,眨了眨眼,说道:“不是每个女人都跟我那蠢母后一样的,我现在这样是好看,可万一被发现了,你能确保那个女人就能接纳?行了吧,我母后蠢,父皇跟着犯蠢,我才不会让他们乱来,除非他们保证以后万无一失,否则,嗯哼!”
话没说完,那杏黄色的身影已然一跃而起,双臂一展,脚下生风,往对面那屋顶飞身而去。
“高爷爷,我有事出宫一趟,你让母后把晚饭给我留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