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3月21日
星期五天气晴
不知不觉已经开学快一个月了,还没到高三,仅仅是高二下学期的课程就已经让我有了一种如今大敌的紧迫感,当然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我的班主任胡椒。
正因为一开学就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生活中,搞得我再没有胡思乱想的时间,但偶尔发呆的时候,仍会想起一个月前在北京发生的那些事情,即使是一个月后的今天,在这个夜沉如水的夜晚,那些画面依然清晰的烙印在脑海中,同时又恍惚地如同昨夜的梦境,有时候想着想着,耳边甚至出现了轰隆轰隆的幻听……
那天下了火车天都黑了,陆言一路上都在唠叨着坐火车和飞机的区别,他说最关键的点在于坐火车可以多一些时间和我在一起,其实我不过就在他抱怨去厕所很不方便的时候说了他一句“不然你就飞回去”,他就委屈巴巴的看着我唠叨了大半夜他坚持坐火车的理由。
火车轰隆轰隆的穿过平原,穿过隧道,穿过高架桥,我有点不理解他的脑回路,便问他,到了家我们也能呆在一起,和在火车上呆在一起有什么不同?他很激动的说当然不同,然后手指一弯,轻轻敲了敲身边冰凉透明的车窗说,你不觉得坐火车的感觉很像私奔吗?
好吧我彻底无言以对了。
也不知道是他天真还是我天真,抑或是他变了还是我变了,或者我们两个都变了,一想到我和他现在的这种关系,我的脸蛋就不由自主变的滚烫起来,同时心里像是打翻了蜜罐子。
陆言光明正大的握着我的手,在这个没有任何人认识我们的密闭空间里,我也并没有拒绝他。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回家该怎么办”
“不要担心”
我要哭了,而他还十分欠揍的对我咧着嘴巴笑。
下了火车已经七点多了,陆言走在我前面,让我什么也不要做,好好的跟在他的身后就行,他一个人提着我们两个人的行李穿行在拥挤的大厅,走出出口站,站在寒风中挥手拦车。
我看到一辆一辆的车子停下又开走,他背着一只书包,提着一只书包,另一只手契而不舍的对着马路上的车子挥来挥去,也不时的回头看我一眼,生怕我一个迷糊不小心走丢了一样。
看着暮色降临下一脸严肃的他,我忽然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以前总觉得他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他,居然义无反顾的提起了我沉重的行李并把所有烦恼都为我挡在了身后,只留下四个字“不要担心”,但是他真是个笨蛋啊,难道忘了这里是我的家吗?
我走上前,与他一起站在路口手脚并用的挥舞着,一定是我滑稽的样子太过惹眼,很快就有车子停在我们面前,在陆言开口之前我抢先一步用方言和司机师傅攀谈起来,然后很快就确定好了价格,他一脸崇拜的看着我。
“这样就可以?”
“不然呢?”
“多少钱?”
“五十。”
“为什么刚才我给五百都没人走!”
“你上来就给五百,人家肯定以为你是神经病啊!”
“……”
不过我的气势一下车就所剩无几了,想到即将迎来的狂风暴雨,我抱着陆言的胳膊假装一顿号啕大哭,他拍了拍我的头说,乖,要不要我陪你?我一想,算了吧,兴许有你更坏事,于是一个人悲壮地上楼了。
让我感到最不可思议的一幕就这样发生了,一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满满一大桌香喷喷的饭菜,老爸第一眼看到我,上来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在我还没搞懂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手里的背包就被妈妈拿走了。
不一会儿就听到卫生间传来洗衣机的哗哗水声,我只好疑惑地求助爸爸,爸爸像往常为我打掩护时一样,朝我眨了眨眼,我心里的石头便沉沉的落在了地上,知道这次应该是平安了。
可是为什么呢?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一次像这次这样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后还能平平安安的度过一晚的,不仅如此,饭桌上居然还有吴婆记的炸香鸡,妈妈撕下一只大鸡腿递给我,让我别傻愣着了,快吃饭。
天呐,这不是接风洗尘是什么?我回过头去抱着小福就亲了一口,然后开开心心的吃起了大鸡腿。
妈妈问我考的怎么样?我只好实话实话。
“成绩还没出来,不过写的还行,出考场的时候被守在门外的好多编辑留了联系方式,说是以后可以约稿呢!”
爸爸就说我有爱好有特长是好事,读书写作也是好事,爸爸妈妈都为你高兴,说完妈妈又补充一句“别耽误正经学习”,我重重点了点头,于是吃的就更香了。
临睡前打电话给陆言炫耀今晚的特殊待遇,结果笨蛋在电话里只是一直笑。
约好了开学第一天一起骑自行车上学,转天早上我提着小桶拿着抹布,早早就到了车棚,过了一个假期后的车子果然落满了灰,想到高三也许就要住宿了,也不知道还能再骑几次,擦拭车身的时候竟然有了一种告别的温柔,直到脚步声传来,我以为是陆言,结果一转身,竟然看到了阿珩。
有多久没见到阿珩了?他整个人像是瘦了一圈,头发也剪成了程希那样的利落短发,他看到我,侧身从我身边走过,走到他的车子面前,掏出钥匙一边解锁一边说,早上好。
我赶紧点头,也说早上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倒出车子,出来时必然要经过我这边,我理了理心情,准备了几句话想对他说,可他一直低着头,并没有看我,经过我身边时,我突然伸出手扶住了他的车把,他惯性似的像前一顿,终于抬起头来面对我。
其实这些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他开口,可是如果不说,心里就始终像是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可是如果开了口,我又好怕这块石头最终会落向别处,慢慢成为我们之间阻碍。
结果还是他先开的口。
“米玉,你开心吗?”
我愣了愣,然后点头,告诉他我开心。
完全是下意识的答复,因为我根本就不明白他所谓的开心到底指什么,可是当我碰触他的眼神,莫名哀伤又温暖,像是片融化在阳光下的六角雪花,那一刻,我仿佛读懂了他话中的含义,如果我没猜错,那么我应该也没有答错。
他的唇角轻轻一挑,目光落在我紧紧钳在他车把的左手上,说了句那就好。
他又重新抬起头,好像在示意我让路。
我却突然说了句对不起。
他问我,为什么对不起?
不等我回复,或者是根本不想我回复,他紧接着又说,要对不起也是我对不起。
“那天……”
“那天……”
我们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了下来,我看着他,说你先说。
他说,那天我忘记了,对不起,放了你的鸽子。
我说其实我没去,我也忘记了。
他笑了笑,说那就好。
然后,目光从我的身上跃过,看向了后面。
我的肩膀忽然间传来了重量,一只胳膊吊儿郎当地穿过我脖颈的发丝,牢牢搂住了我。
额,陆言。
他的手指不安分的把玩着我的几根发稍,笑眯眯的伸出另一只手来对阿珩挥手。
“班长大人,早!”
我松开车把,下意识去拉陆言搭在我肩膀的手,于是阿珩骑上车就走了。
我瞪了陆言一眼,幼稚鬼。
陆言捂着肚子笑,说我又没有亲你?
我把车子倒出来,陆言跳到一边,忽然又直起腰来,揪了揪我的头发。
“就算亲你也没有大不了”
“走啦走啦,幼稚鬼。”
天知道我当时的心脏跳的有多快。
每个长假过后的开学第一天,大家都有着说不完的话题,但由于我们已经进入到了紧张的高二下半学期,大家仿佛全都不约而同地过滤掉了与学习无关的一切话题,很快就进入到了一名准高三生的状态中。
当然我也不例外。
陆言为了帮我迅速调整好状态,每天放学雷打不动的守在旁边盯着我写作业和复习功课,这让吴奶奶和周阿姨感到无比欣慰。有一次,我拿出笔记准备复习的时候,他忽然从我手中把笔记本抢走,哗哗翻了两页,然后气呼呼的扔在了一边。
我说你怎么给我扔了啊?
他说看这玩意儿没用!
我说怎么就没用了?上学期我就是靠着阿珩给我写的笔记进步到二百多名的。
他想了想,凑近我,拍了拍我的脑袋。
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很喜欢对我做这个动作,我又不是花生。
“这本笔记所带给你的边际效应已经达到了最大,所以今后都将是我训练你的时间。”
“你能不能不要像个哲学家”其实你就是不想让我再看阿珩的笔记对不对?
他哼了一声:“我有那么小气吗?”
什么时候都能听懂我的腹语了!
他终于正色道:“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在哪吗?”
我当然不知道。
我甚至觉得自己完全没有问题。
他叹气,摇头,又特别欠揍的砸了砸嘴。
“快说!”
“就是专心呀专心!”
他说我呢,已经观察了你一阵子了,你连续写作业的时间永远超不过一个小时,不管是什么难度的作业,写着写着就想休息一会儿,翻两页杂志看两页漫画的,这是个非常不好的习惯,这种三心二意的习惯一旦养成,最终就会暴露在你粗心大意的解题方法里,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会监督你的学习,在每天规定的作业和计划的复习任务没有完成之前,你和我,我们什么都不干,只学习,直到完成为止。
我听完差点昏了过去。
但是心里却觉得非常甜蜜,非常非常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