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玉一回来,孙麦就扯着她的袖子迫不及待地把隔壁刚刚发生的大事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
“好家伙!没想到白晶晶真敢,上去就给希爷来了一个大耳刮子!真的!我看希爷当时都傻了!”
米玉痛惜地一拍大腿,靠!我居然没看到!
当时,蔡晶菁堵在八班门口等程希,周围围了不少的吃瓜群众。
希爷耳目众多,打蔡晶菁刚一下楼情报就传回了班,程希一听是吓得连滚带爬就躲进了教室后面的杂物间,留了一句,“都说我不在!”
等蔡晶菁一来,班里个个摇头的摇头,装傻的装傻,都说没见着希爷!正巧俞美人儿正要出去,蔡晶晶伸手一拦,问他,“程希去哪了?”
岂料美人儿听了,抬手一指说,“好像那吧,不清楚。”直接就把希爷的藏身之地暴露了出来。
蔡晶菁甩开杂物间的门就给了程希一巴掌,钰莹在一旁冷笑一声,直说活该。
蔡晶菁打完就跑了,只剩一满脑袋转星星的渣男臊眉搭眼的杵在那,跟只动物园里被人围观的猴子似的。
程希这会儿头刚不晕,才想起别的茬来,这时上课铃一响,吃瓜群众纷纷散去,俞沉却手握一瓶饮料,信步自若地走了进来。
俩人电光石火般的一个隔空照面,俞沉看了看程希嘴巴子上火辣辣的五根红指印,碧波似的杏眼一阵风过,程希这边看过去,只觉得对方云淡风轻的一笑,嘲讽的意味更浓了!
程希积怨已久,此刻更是下定决心,一放学就办了他!
放课铃一打,程希立刻跑了。
而俞沉正好值日,他挺认真的将教室边边角角都打扫了一边,等到走出学校大门时,太阳都已经落山了。
俞沉住在市中心,离学校不算太远,平时习惯了走路上下学,为了方便,他经常抄小路走后面的陈家巷。
程希打听到了俞沉上下学的必经路线后,简直乐的合不拢嘴,心说妈的正中小爷下怀,就那阡陌纵横的鬼地方,哭都没人听得到!
程希在巷子里埋伏半天,却始终不见人影儿,开始怀疑是不是等岔了。
他前脚刚要离开,紧接着就听见隔壁巷子传来几声怒喝,流里流气那种,想到校方的明令禁止,心说不定是又哪条道儿上的小混混打劫倒霉鬼呢!
他向来不把这些二流子放在眼里,便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本来他也不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五好少年——在这点上只有米玉能有如此高尚的觉悟,可那个被打劫的倒霉蛋怎么看起来如此眼熟呢?
倒霉蛋对面的俩兄弟晃着亮片似的小刀,刀柄往怂蛋心口一戳,旁若无人道,“说好了二百块就是二百块,少一分都不行。”
俞沉捏着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站在墙根底下,整个一风雨飘摇的小模样,声音听起来楚楚可怜的,“这次真的只有一张。”
黄毛一把夺过钞票,呸了一声,“你他妈的唬我呢!”
“虎哥少跟他废话,直接搜他妈的,不信搜不出来钱!”
这俩兄弟前不久在打劫一个小白脸的时候,被个神秘的小混蛋用弹弓教训了一番,心里正憋着火呢,发誓只要逮到那个小混蛋,一定要扒了他的皮!
俩二货鼻青脸肿了好一阵,恼羞成怒下把过路费也翻了一倍。
等程希看清楚对面是谁,几乎失声笑了出来,哈!平时跟自己能耐挺大的!约架的时候还知道找警察叔叔,怎么现在这么怂啦?
他向前走着,忍不住放声讥讽道,“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咱班‘班花’呀!”
俞沉闻声,水汪汪的一转眸,杏眼里似是含了滴即将融化的墨,直直看向了他。
这一眼,看的程希心中一凛,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莫名其妙的一股烦躁惹上心头。
两兄弟也同时看了过来,黄毛用刀子晃了晃,指着他骂道,“你谁啊你?不想挨揍赶紧滚!”
程希正烦着呢,随口来了俩字——你爹!
于是乎,接下来的场面,风卷残云似的,完全出乎了程希的意料。
黄毛兄弟二话不说,舞着刀子冲了上来,程希下意识后退两步,迅速反手插进身后的书包,摸索到包里的甩棍后死死攥住,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轻轻向下压了压身子,背靠着一整面沾满尘埃的爬山虎,森起了眸子,像只饥肠辘辘的小兽。
黄毛兄弟俩被程希看的毛骨悚然,手一松,刀子差点滚到地上。
俩人对视一眼,互相给对方提了提气,心说妈的咱哥俩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能让一黄毛小子给收拾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黄毛舞着小刀向他扑来的时候,程希电光火石般地抽出甩棍,带着血气似的,双腿曲膝,狠狠向着黄毛的小腿一扫,大金链子眼见黄毛嗷地一声应声倒地,整个人怒目圆睁的压了上来。
程希虽然打小在泥里滚大,可大多时候参加的都是群殴性质的集体活动,常常作为指挥部里的后勤人员,刀枪匹马的以一对多还是头一次,外加双方年龄体重上的差距,不多会儿的功夫,刀子棍子便纷纷落地,三个人赤手空拳地扭打在了一起,场面一片狼藉。
而此时的俞沉却面色一改,顺势后退两步到了安全地带,双手插着校服口袋,像个置身事外的陌生人,觑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满地打滚的三个人。
程希寡不敌众,不一会脸上已经挂了好几道彩,黄毛哥俩看着凶神恶煞实则也是个绣花枕头,这一通拳打脚踹下来,三人都没落着什么好。
大金链子气喘吁吁地倒在一边,眼看着战事胶着,这又是在人家学校门口,还是不敢把事闹大,忙甩下几句狠话,和黄毛踉跄两步灰头土脸的逃跑了。
程希瘫坐在地上,大大咧咧的呲着牙,一道血流顺着下巴滑了下来,煞白的唇覆上艳丽的血,看起来惊悚极了。
俞沉插着口袋走近,半蹲在他的脚边,俯下身子,眼神捉摸不定的看着他,“其实一件事情如果可以用钱解决,那么几乎没有动手的必要。”
程希听了冷笑一声。
他刚刚为他挨了一顿打,转眼得不到一句感谢,反而惹来一句冷嘲热讽。他哑然失笑,哦不,也许不是为了他,他本来就没打算救他不是吗?是对方先动手的。
如果对方不动手,他是绝对不会主动去救他的,他巴不得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被人狠狠收拾一顿呢!他出手是为了自己,没错,只是为了自己。
他不停地暗示着自己,在心中狠狠骂了一声操,就算是为了自己,这他妈也太亏了吧!
他没有说话,只是大口大口喘息粗气,耳边像是不停的回荡着各种哨音,疼痛令他说不出话。
俞沉半蹲在他面前,目光轻轻落在对面少年唇角微微渗出的鲜血上,“不过我不会欠别人人情,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程希听了,失笑地摇了摇头,确是死死咬着牙齿,单手撑着地面艰难站了起来。
他摇摇晃晃地跃过俞沉,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书包,背对着他,肩膀剧烈的起伏着,半响,只从嘶哑的嗓子里扯出两个字。
“可笑。”
……
米玉吃了晚饭正趴在桌子上背着英语单词,迷迷瞪瞪中向窗外一抬头,透过大片葱郁的梧桐树叶,定睛一瞧,嘿!那小子不是程希吗?可算让她逮到了!
米玉二话不说甩下英语书就蹬蹬地下了楼。
程希打老远看见米玉迎着风扑过来,想躲都来不及,主要是这身狼狈不堪的德行是真不想给人看见。
但米玉既然已经看见了,就只好不拿她当人了。
米玉刚一扑到面前,程希便甩下书包顺着米玉毛茸茸的脑袋套了下去。
米玉哎呦一声,双手跟考拉似的抱住书包,刚要针对上周的游戏机事件劈头盖脸的骂他一顿,猛然一抬头,瞧见他满脸的鼻青脸肿,瞬间惊呆了——“妈呀!你怎么啦?”
程希正心烦意乱着,此刻什么也不想说。
院儿里的路灯不知不觉亮了起来,聒噪的蝉鸣萦绕在耳边,程希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动了动胳膊,一种酸痛感此时才真真切切地蔓延开来。
他忽然觉得情绪非常低落,说不出的低落,米玉一个劲的在一旁追问他的行踪,简直比林子里的知了更让人烦躁。
他皱着眉头看了看自己的这身狼狈,不禁失笑起来——这外面一顿,回家指不定又是一顿,今天脸丢尽了不说,人非熟了不可。
米玉稀里糊涂地追问了个大概,听完后嗨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正好拍在他的伤口上,程希疼得直喊我操。
“我觉得你做的对啊,这不丢人!我代表猛虎小队颁你一个见义勇为的奖!”米玉说着假装在空气中画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奖状,中间按了朵小花,双手假模假式的捧给程希,乐道——“快接着!”
程希被这一下逗得无奈地笑了下,也跟着假模假式的接了过来,往兜里一揣,哼道——“你是不理解我的心里,这么跟你说吧,假如你最恨的那孙子要是被人打了,你会过去帮他吗?”
米玉一听,猛地想到之前的那件事,马上心虚地摇了摇头,张口便道:“打得好!我才不会去帮他!”
“那不就得了!所以你知道我他妈在懊恼什么吧?”
米玉眨了眨眼,“不知道。”
程希难得没被气到,反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脖子挂着的书包摘了下来。
米玉说:“要不你去我家吧?让我妈给你处理处理伤口,再换身衣服,你这么回去不是找打吗!”
程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满身的污渍,轻笑一声,把书包往肩上一挎,潇洒地朝她摆了摆手,“走啦!小爷要回家迎接新一轮的暴风骤雨了!”说完便消失在了通往程家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