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触碰到逆鳞的王子,宛如发疯的野兽。再加上醉意,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弄死眼前这家伙!
可他遇到了陈九。
一肚子怒火没有丝毫的泄出,就被对方一只手轻描淡写的钉在了草坪上。
巨大的力量让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那手像钳子一般牢牢的锁住,仿佛与他对抗的不是人,更像是一个有力的机器。
窝囊!
极其的窝囊。
那个堪比巨人的男人离开了,自己就像个废物一样什么都做不了,现在同样也是....
王子崩溃的嚎啕大哭。
哭的撕心裂肺。
似要将心里的委屈全部释放。
陈九眺望着远方,面无表情。
但手里的力气却泄掉了很多。
他觉得人崩久了,就应该适当的发泄一下。
哭可能不是唯一的宣泄口,但确实是最直接的。
哭声小了很多。
陈九也不怕这孩子反抗,直接松开了手。
他将目光转移前方空地上。
那里站着一个朴实老男人,一身农工服,依然沧桑憔悴,但比昨晚好了许多。
他望着趴在草地上,哭的像小孩子的年轻人,眼里尽是心疼。
他上前两步,蹲下身子,想抚摸一下孩童的脑袋,就如以前一般,揉揉那柔软的黑发,可试探了几下又犹豫了起来,似乎是怕满是茧子手掌弄疼这孩子。
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做了。可手掌从那黑色的秀发上穿透了过去。
呆呆看着的手掌。老男人这才想起,昨天陈九对他说的话,他已经死了。
七天前就已经死了。
就是这个地方,一场车祸。
今夜是他的头七。
他应该回家的,可没找到回家的路,却找到了陈九。
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毕竟最让他牵挂的人,不就在这里等他吗!
只是再也看不到这小家伙成为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只是再也看不到这小家伙趾高气昂的对自己说,爸,我完成自己的梦想了。
只是再也看不到这小家伙带着一个小姑娘站在自己面前,说,爸,我想结婚了!
中年男人哭了,心脏绞痛着。
但只能干嚎,因为鬼无泪。
王子看不到这揪心的画面。
陈九能看到。
他看到一个老父亲对自己孩子的不舍。
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老男人浓浓的情绪。
这情绪就像一根导火索,不受控制的勾起一些他封闭的记忆。
好的、坏的。
一场场画面如电影般回放。
“该死!”
他尽量压抑,觉得头疼欲裂。
可真正当画面闪现而出的时候,他却又不舍得放任离去。
呆呆的观望,像个局外人。
二十岁。
“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你根本就是打心里瞧不起我。”
男人看着瞪着眼气匆匆的男孩,抬起手终究还是没有抽下去。
二十二岁。
争吵少了。
饭桌上却从未一起吃过饭。
二十四岁。
不再好高骛远。想踏踏实实却发现错过太多,只能早出晚归拿着死工资。
而那个嘴上不留情的老男人,却开始很少问工作,大多数都会说少抽点烟、少喝点酒。
开始顾及自己自以为是的自尊心。
画面突兀停止。
陈九傻傻的望着,好半天缓不过神。
“这老顽固不用再受我气了,日子应该过的挺不错吧!”
心中低语,笑容收敛,逐渐面无表情。
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想家了就回去看看吧!”
王远的声音轻声响起。
闻言,陈九皱眉,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凶光逼人。
老男人微笑。
刚才他同样感受到了这小家伙的情绪。
这孩子在想家!
“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做父母的都不会嫌弃,因为你是他们的孩子啊!”
老男人轻声开口。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陈九宛如被雷击中一般,呆滞好久。
虽然王远并不清楚眼前这孩子到底经历过什么,也不清楚他为何能看见其他人看不到东西,但站在一个父亲角度,他知道,这孩子的父母肯定也在等待他回家。
所谓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归根结底来说,还不是都希望子女过的好。
想家了,就回去看看吧!
哪怕被责怪,但也会夹杂着关心的味道,家的味道!
王子不哭了,爬起来傻傻的坐着,眼里逐渐被仇恨取代。
这个年轻人的眼里没有了光,堕入了黑暗。
男人这才注意到儿子的变化,有些焦急。
他求救的般望着陈九。
陈九点了点头,一个被恨意支配的人,跟堕入地狱没有任何区别。
毕竟这孩子已经埋下了复仇的种子。
王子想复仇。
对象当然不是陈九,而是酒驾撞死人之后又让人顶包的家伙。
今夜是王远的头七。
他想拿那王八蛋的血来祭奠自己的父亲。
六天的算计,只为今夜的祭奠。
血债必须血偿。
但眼前突然冒出来的陈九,让他颇为忌惮,算是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的手慢慢伸进裤兜,兜里放在一把跳刀...
陈九可不管对方的想法。
他看着王远轻声道:“你们好好聊聊吧!”
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而他只能做个媒介。
话落,王子眼神变冷,紧握刀柄的手轻微颤抖。
他一直观察着陈九,现在看到对方居然对着空气说话,怒火爆发,一次次拿过世的人说事,还特么的是人吗?
“给我死!”
可一道声音突然响起,依然是陈九开口,但声音却换了一个人,磁性许多,年迈很多。
“阿子,是爸爸!”
王子怔住了,挥刀的手在半空中停止,一脸呆滞,完全不敢相信。
可这朝思暮想的声音,他怎么可能会忘记。
傻傻的望着陈九,说实话,他真的无法从这年轻的脸蛋上,看出一点父亲的影子。
声音是模仿出来的吗?连语气都一样呢!
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王子这般想着,笑着像傻子一样。
“球球,真的是爸爸。”
闻言,王子笑容逐渐凝固,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
一个很久远的小名,好久没听到过了!。
他小时候很胖,像球一样。
就有了球球这个称呼。
他记得上初中的时候,爸爸来学校送生活费,当着全班人叫这个名字,引起哄堂大笑。
当时他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那也是他第一次向爸爸发火。
后来爸爸再也没有叫过这个名字。
眼前这人真的是爸爸吗?
王子不敢相信。
“球球,还记得你小时候划船落水的那件事吗?”
闻言,王子泪如雨下。
他怎么可能忘记!
那是他十岁的时候,和几个小伙伴在河里划船。他在船沿上够着玩水,一不小心栽了进去。当沉入水底的时候,连喝了几口水被呛的不轻,原本以为自己要死了,最后被路过的人救了上来。
可好多年后他才知道,当时第一个毫不犹豫跳水救他正是眼前说话的人。可搞笑的是,爸爸是不会水的....
“这几年你瘦了好多,而且没以前开朗了,好几次想跟你谈谈,可不知道怎么开口。”
“很抱歉最后以这种方式跟你聊天,不要怪爸爸!”
此时的陈九不再是陈九。
他是媒介。
成了王远。
王子虽然不敢相信,可却不再怀疑。
眼前的男人可能什么都变了,但有些东西却是深入骨子里的。就像那慢吞吞的语气和道歉之后习惯性搓手掌的动作,以及随着讲话出现的种种行为,都是如从前一般,他以前很嫌弃,觉得很丢人,可现在做梦都在想。
他没问王远为何以这种形式出现,而是很配合听着父亲絮絮叨叨。
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每次吃完饭,父亲总会陪着他坐在门槛上,讲各种各样的有趣事情。
后来到青春期叛逆了,似乎再也没有交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