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终于受不了压抑的气氛,他突然站起身,抬腿就要走,但又觉得这样走了有失风度,想解释一句,但想了想,又不知该解释什么,犹豫了一下后勉强说了句:“我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东方云一言不发,只是站起身,既不挽留也不相送,只看着李治开门走了出去。
从东方云宅子出来,上了车,等在车里的护卫小声请示李治:“殿下,要回宫吗?”
李治点头,那护卫跟车夫小声说了句回宫,那车夫刚要催马赶路,却被李治一把按住了肩膀,李治神色凝重,目光深邃的看向远方,低声说道:“去萧瑀家。”
路上,李治蹙眉沉思,过了一会,又闭目养神,护卫觉得李治应该有些累了,也不敢打扰,只时不时挑开一条缝观察车外。
到了萧府门前,马车稳稳的停住,车夫回身,跟护卫点了点头,示意到了,护卫看着李治依旧闭目,似睡非睡,小心的轻轻唤了声“殿下,到了。”
萧瑀家门口,箫府家人见是一辆普通的单辕马车,马车装饰也算不上华贵,便也不是很在意,上前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送果菜走后面角门,那边自有人接。”
李治此时已经睁开眼,既不下车也不露头,对护卫使了个眼色,示意护卫说话,护卫走出车厢,对家人行了一礼,淡淡说了句:“我家公子有事要拜见贵府主人。”
家人一听是找主人,也不是很
以为意,仍旧是爱搭不理的问:“敢问您是找哪位?可是我家公子?”
李治暗道这家人也太没礼数了,箫府堂堂世家,怎么家人这般无礼,心中有些气恼,不过他还没开口,坐在身旁的另一名护卫气不过,忍不住站起身要出去训斥家人,但他刚要挑帘出去,却被李治拦住了,李治微微摇头,那意思是犯不上跟这样的下人一般见识,那护卫才愤愤然的坐下了,只见李治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外面的护卫,“给他,拿给他家主人看,他看了自然知道我要找谁了。”
护卫双手接过小印,小心的捧着要递给家人,那家人见对方这般架势,怠慢之心收了不少,家人也是双手接过,捧在手心一看,竟是一方小印,家人不认得印上的字,却识得那是一方绝佳的美玉,玉质剔透晶莹,温润滑腻,实在是难得的宝玉,能用如此美玉做私印,这主人的身份恐怕不简单,家人肃然起敬,立即恭顺的说了声:“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禀报家主人。”
过了差不多两刻钟的时间,那家人匆匆跑了出来,不过不是来到李治的车前,而是先进门屋内跟其他两个家人小声耳语了几句,另外两个家人连连点头,那传信的家人快步来到李治车前,腰弯的像只虾,小声的说道:“家主人说,贵客登门,本应出门迎接,只是那样过于张扬,所以请贵客的车屈尊到
后门,家主人在后门恭候。贵人不必下车,小的在前方给您的车带路。”
李治嗯了声,心里暗道萧瑀想的还挺周到,不愧是两朝数度拜相的老臣。
那家人一路带着李治的马车绕到了萧宅的后门,后门已经半开,守在后门两侧的家人见马车过来,分别推开两扇门,带路的家人一摆手,车夫赶着车进了后门,车刚刚进院,守在门口的两名家人便关上了大门。
这后院是马厩和箫府下人部曲住的院落,后院前方还有一道院门,那院门开着角门,马车停下,那家人低声说请贵人稍候,也不等车内的李治答应,便快步进了角门,很快家人反身出来,手中多了一顶帷帽,家人恭敬的捧着帷帽到车帘前,小声说道:“家主人在院内恭候贵客。”
车夫将帷帽递给车内的李治,李治笑着接过帷帽,一边往头上戴,一边暗道萧瑀真是心细如发,居然连这想到了,刚刚因受到怠慢而不快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他缓步走出车厢,那家人连忙上前搀扶,李治没有让家人搀扶,轻轻一跳,跳下车来。
家人赶紧虾着腰在前方带路,一路进了角门。待李治进了角门,刚才收在后门的两名家人才走到车夫面前,安排车夫和护卫休息,安排草料,自不待言。
李治进了角门,却惊讶的发现门内竟只有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年近七旬的老头,不过这老头虽然年岁不小了
,但精神健忘矍铄,鹤发童颜,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看不出年近古稀的老态。
李治认得,此人便是南朝梁明帝萧岿第七子,前任尚书左仆射萧瑀,他的姐姐就是著名的隋炀帝的皇后,萧皇后。萧瑀可是正牌的帝室之后,萧家是江南世家的领袖,王谢袁萧这几大江南侨姓世家中,萧家是最早投效朝廷的,对朝廷稳定江南人心局面起到的作用不可估量,所以武德和贞观两朝,萧瑀和萧氏族人都受到重用,高祖和当今皇帝拉拢萧氏,也有为江南世家树立榜样的意味。
萧瑀快步上前,他脚步轻快,丝毫不见老态,一点也不像一位古稀老人。
来到李治面前,萧瑀躬身双手捧着李治那方小印递还,笑着说:“不知晋王殿下驾到,老臣怠慢了,请殿下恕罪。”
李治注意到,萧瑀自称老臣,其实萧瑀已被罢相一年有余,早已不是什么臣子了,不过李治并不点破。
“您这么说,我可不敢当。”李治一边笑着客套一边拿回小印顺势收在怀里,继续笑着说:“论辈分,您还是我的姑祖父呢,您要再叫我殿下,可就见外了。”
萧瑀还要说话,李治却抢先说道:“父皇叫我雉奴,您还是叫我雉奴好了。”
萧瑀一听就笑了,“殿下既这么说,那老臣就不见外了。”他虽口中说不见外,但仍称呼殿下。
李治环顾四周,笑着说:“萧公安排的细致周
到,不愧是两朝宰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