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这么一说，就等于跟杜楚客较上劲了，咱们掰扯清楚吧，来找我的人都有单独的登记簿子，你既然说来找过我，那好，拿出证据来，看李恪的架势，大有不掰扯清楚不罢休的意思。
杜楚客一听，脸色一变，他没料到李恪还有这么一手，心里暗叫不妙。
李世民一听李恪这么说，看向杜楚客，见杜楚客脸色苍白表情尴尬，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李恪占了理，自然不肯轻易收手，继续说道：“父皇委我全权统筹金州救灾事宜的当天，我就发过一封公函，让杜尚书尽快理清府库存粮数目，理清了随时来找我，我们共同商议筹粮运粮事宜。杜尚书没看到我的公函吗？为何只让郎中来见我，不亲自来与我商议？”
杜楚客面红耳赤，下意识的反问：“公函？什么公函？”
李恪哼了一声：“杜尚书好大的忘性，还是根本没把赈灾的事当回事，看过的公函也能忘。”
杜楚客额头冷汗直冒，不光因为李恪的咄咄逼人，更因为上面李世民正用冷峻的目光检视着他，在魏王府的会议里，根本没预计到会有现在这种情形，没想到李恪会提什么公函：“我没看到殿下的公函啊，殿下这是从何说起呀。”
李恪气势逼人的说：“如果杜尚书忘了，要不要派个人，回刑部找一找，或许公函如今尚在你的案头，又或者在你家里书房里，但是如果杜尚书已经将公函烧成灰了，恐怕就永远也不会有人找到了。”
杜楚客心虚，因为最近他为了躲李恪，几乎没怎么去过刑部衙署，李恪步步紧逼，万一真的有这么个公函，那自己就一点理都不占了，形势就会一边倒的倒向李恪。
可是转念一想，不排除李恪在虚张声势吓唬自己，再往深了一想，若真有这么个公函，上次回刑部，下面人怎么会不告诉自己？
对，转眼间，杜楚客一咬牙，已经打定了主意，索性来个死不承认，就说没见过，你奈我何？就算李恪真的让人送来了公函，那自己没看到，定多算个渎职失察。
想到这里，杜楚客胆气不免壮了几分，梗着脖子回道：“在下没看过这么个公函，吴王一直强调这个公函，有没有这个公函，跟赈济金州灾民有冲突吗？”
李恪当即反唇相讥：“这正是我想说的，有没有这个公函，你都没有带领民部的官员解决金州灾民的赈济粮，反而是想方设法推诿拖延。但是有没有这个公函，你推诿拖延的性质就不同了，你没看到我的公函，就是无心之过，是失察渎职；但你若是看到公函却不作为，甚至故意顶着来，就不光是不配合，看我笑话那么简单了，也是置金州百姓生死于不顾，是玩忽职守尸位素餐，更是有意违抗圣命，置我大唐社稷安定于不顾。”
李恪这番话，是彻彻底底的诛心之论，此话一出，不仅杜楚客脸色大变，就连上面冷眼旁观的李世民都不禁再度收紧了眉头。
此时的杜楚客彻底明白了，李恪今天是已经决定彻底撕破脸，不把自己赶下台誓不罢休了，两害相权取其轻，杜楚客打定主意，一口咬死就是没见过那什么狗屁公函。
但是仅仅两三个喘息的功夫，下定了决心的杜楚客的心就凉了，而且不仅血凉了，全身都凝固了。
只见李恪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双手捧过头顶，朗声说道：“父皇，这是杜尚书收到公函时给儿臣打的回执，还有，儿臣当时给杜尚书的公函，用了雍州刺史、雍州都督的印，用印之后，公函在刺史府留有存档，现在儿臣即可命人调阅当时的存档。”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杜楚客两个耳朵内同时响起巨大的轰鸣，如同一个中气十足的壮汉在他耳边大声高喊，震的他头晕眼花。
许德明下意识的看了看皇帝，见皇帝没有表态，先是没敢动，但又觉得应该去接，这才深吸一口气，小心的虾着腰走到李恪跟前，轻轻的接过那回执，回身轻轻迈着步子走到御案前，惶恐的将东西放到李世民手边，又慢慢的向后退，直到退到御案两步开外，他的心才略微放下，一直憋着的那口气才轻轻的吐了出来。
李世民展开一看，回执上没几个字，一眼便看完了，他放下回执，轻轻敲了敲御案：“还真是你杜尚书的签名，怎么样，解释解释吧？”
杜楚客此时彻底乱了心智，他明白，那封公函到底是被销毁了，还是被压在其他公文之下，此时都已经不重要了，李恪手里有回执，刺史府有存档，就算自己不承认，公函也是真实存在的，唯一不同的是，皇帝会怎么想自己，皇帝会认为自己抵死不认，还是认为自己老年健忘。
突然，一道灵光在杜楚客脑中闪现，不对呀，自己从来没签过什么回执，那回执是怎么来的？
杜楚客的脑子逐渐清明起来，自己近来很少到衙门理事，就算到了衙门，也没办过什么公务，更别说签什么回执了，想到这里，杜楚客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高喊：“陛下，臣没签过那回执，臣是被诬陷的，臣是冤枉的。”
李世民又拿起那份回执，仔细端详，嘴里嘟囔着：“这不是你的字吗？”虽然觉得很像杜楚客的笔迹，但杜楚客这一喊虽然惶恐，但又不像是在演戏，李世民想了想，转头对许德明说道：“拿纸笔给他。”
“写下名字。”李世民对杜楚客正容下令：“端端正正的给朕写。”
杜楚客鼓起勇气去接许德明递过来的纸，在地上铺平，又接过笔，只不过握笔的右手抖的厉害，始终无法稳定的写字，直到他用左手使劲按住右手手腕，才勉强止住了右手的颤抖。
待杜楚客写完，许德明捧着杜楚客写了名字的麻纸，恭敬的呈到李世民面前，李世民冷声说道：“举着朕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