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晴空塔。
这是全世界最高的塔式建筑, 它既承担着传输电波的使命,配备一套完整的商业娱乐设施,每日吞吐的游客量可达到几十万人次。
但今天, 晴空塔电梯的某一层按键却整个灰了下去。
这个全东京最高的餐厅居然一声不吭地歇了业,工作人员不断鞠躬歉, 表示旋转餐厅因为消防题停业检查一天, 欢迎您明天来……远而来的游客悻悻然败兴而归,可从他们的位置,根本看不到旋转餐厅窗边对坐的两个人。
这根本不是消防要求的停业检查,而是旋转餐厅被整间包场了。
旋转餐厅开业来从没有这样的先例, 刚刚接到电话时老板的第一反应就是礼貌婉拒。
只要餐厅开业一天, 数万计的游客就会带来高到恐怖的营业额利润,可随之而来的一张公安签批的消防安全停业整顿通, 把他拒绝的话全部堵在了嗓子眼里。不仅是神秘顾客的雄厚财力,这张文件背后的力量更令他震颤不已。
神秘主顾要求清场, 于是主厨连同老板在内, 所有服务人员一起麻溜地打包滚了。
刀叉碰撞的底音中,响起了一个中年男的嗓音。同时举起的是一杯红酒。男人遥遥地举杯示意:
“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
——空旷的餐厅里静悄悄,侍者布菜的脚步无声无息如鬼魅。旋转餐厅里的原有人员被全部屏退, 监控闭, 因为客人有自带的厨师、佣人和侍者。
他们选择这里并不是因为里面的服务餐饮, 只是偏好于这种俯瞰全东京的居高临下。
他对坐的是一个精悍的光头老人,被斜拉的眼罩遮住半只左眼。坠皱的眼皮,挡不住瞳孔里精明狠毒的光亮。
朗姆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不赞同的对象是他还是对面的中年男人,两人遥遥在空中碰杯。
朗姆说:“这么完美的舞台,我怎么会舍错呢?”
他们彼此都心肚明对方在打什么哑谜, 话音刚落,已不约而同地向下看去。
离地近四百米的高空中,多么巍峨宏伟的建筑都会微缩成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方格。
参差错落的火柴盒间,穿行着一条灰『色』的飘带,那是至今未停的东都环状线。
一圈又一圈奔驰的列车,承载着无数颗惶『惑』惊恐的心,而在高高在上的人看去,这些蚂蚁的悲欢不是值瞥上一眼的乐子。
中年男人笑了起来:“你从哪搜罗的这么多亡命之徒?”
他用着一种轻飘飘的语气,不像在谈论一堆通缉令上挂着天价赏金的脸,倒像在心对方蓄养的牲畜。朗姆将牛排切下一角,朝他晃晃叉子:“这里有一块肉。”
——他只是抛出了一条招揽的诱饵而已,嗅到血腥的亡命之徒,自然会自己上钩。
中年人愉悦地勾起唇角:“佩服。”
“哪有?我就提供个住宿伙食,中间跑腿的苦力罢了。”朗姆半真半假地抱怨。
两人都这话里摇摇欲坠的可信度,他在豢养上一天支出,甚至抵不餐厅里开的一瓶酒。但中年人还是煞有事地点了点头。
“让所有人吃上饭,”他说,“确实是一件苦差事。”
“您辛苦。”
朗姆客套地朝他举杯,中年人笑了笑:“没什么,牧羊而已。”
深红的酒『液』在仰头中一饮而尽,垂着头的侍者悄无声息地斟上酒。中年人晃着杯子:“说起来,我这正愁没嫌犯追。那个想出炸环状线的……谁?我都有点想会会他了。”
“他嘛,”朗姆随意地说,“不是第一次。炸弹这东西,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哦?”中年人难地起了兴趣,他向前一推手:“说说看?”
*
呼啸而的环状铁轨上,佐藤美和子没有意识到,她又一次低头看了眼手机。
唐沢裕来的速度格外慢。
不,或许这不是他的题,真正烦躁的人是佐藤美和子,她已经无意识低头三,分钟上显示的数字,才堪堪跳一分钟。
女生的发言让所有人心头一震,接下来的时间,这片空间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
然而她的话的确不假:无论怎样的开导、劝解,都建立在未来无限的可能上。死人的仇恨永远没有活人的生活重要,可活人将死,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疾病摧枯拉朽地摧毁了少女的免疫系统,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类并发症。大仇报的那一瞬,肾上腺素的剧烈分泌,让她的脸『色』几乎常人无异。到激素的刺激去,她就只能蜷缩在座位上咳嗽不止了。
她坐的正是小仓千造生前的位置,佐藤美和子守在一旁,高木涉被打发去卫生间看守遗。
对面的联排座椅上,只有一个不请自来的安室透。
唐沢裕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副死亡构图,他的脚步刹那间迟疑一瞬。
逃避可耻但有用……要不我还是去换高木涉的班吧?
但这一秒的迟疑,已经足够让安室透抬起头。佐藤美和子的位置背对着唐沢裕,看不见身后来的人,之对应地,安室透一眼捕捉到了唐沢裕举着手机的身影。
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点。
他戴着厚实的黑框眼镜,浅咖的羊『毛』风衣使他看起来温和又无害,几乎有原作里那个人气极高的波洛咖啡厅侍应生的影子了。
漫画读者在期待什么,事无巨细地勾勒出唐沢裕脸上的所有神,从轻微放大的瞳孔,到差点脱手的手机。
他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阳光下微笑的金发身影,灰蓝的瞳孔自如地看来,那一瞬的交锋宛如脚下车轮铁轨的对峙。
然后唐沢裕神,准确地抓住了堪堪滑落的手机。
时间重新流动起来,佐藤美和子注意到安室透的动作,头向身后一看。
她疑『惑』:“唐沢君?”
“不,没事。”唐沢裕微笑。
短暂的诧异从他的脸上消失了,佐藤美和子提前,唐沢裕已经恢复成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他自然地停在佐藤美和子的座位旁,一只手搭上靠背,低头看向里面的少女。她被难受蜷缩成一团垂着头的刺猬,只能从短发的缝隙里,看见死死咬紧的牙。
唐沢裕目光询佐藤美和子,后者轻轻地一点头:对,这就是凶手。
唐沢裕一挑眉,倒对此接受程度良好。
紧接着,他的视线移向安室透。
弹幕为了这个见面噼里啪啦地炸起了烟花,唐沢裕把它们全了。
这可能是他演技最在线的一次,肌肉排列组合,变幻出温和的表,不管心中飞驰而的是什么,他就像初次见面一样,语气里掺杂着一丝陌生诧异。
“你就是帮忙……”
“久仰大名,安室透,是个私家侦探。”对面用自我介绍,主动打断了他的话。
安室透微笑着伸出手:“没想到唐沢警部在这。现在看来,我的推理倒有点班弄斧了。”
列车在没有终点的轨上高速奔驰,撒满阳光的车窗,一刹那间只剩下两张相对而视的侧影。交错的光影呼啸唐沢裕深黑的眼底间,那一刻他注视着表不变的同期,就像看一个面目全非的人。
片刻后,唐沢裕垂下眼。
“怎么会?”他说,“安室先生妄自菲薄了。”
他安室透一握手。
一黑一白的肤『色』接触又分开,泾渭分明的肤『色』宛如隐喻。
佐藤美和子:“前面的况怎么样?”
唐沢裕摇摇头,见状她更加愁眉不展,安室透适时『插』声:“说起来唐沢警部,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他颔首示意身旁的座位,唐沢裕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于是点点头,不落座,口袋里的电话一次响起。
佐藤美和子眼前一亮:“是不是警视厅有消息了?”
唐沢裕打开免提,听到内容的那一刻,佐藤眼里的雀跃熄灭了,她愕然睁大眼。安室透没镇定到哪里去,只有唐沢裕表不变,嘴角的笑意稍淡了些。
“是吗……炸弹犯这么说?”
*
东都铁总指挥室,目暮警部缓缓放下手机。
“唐沢老弟,他说先清空最后一节车厢。”
“现在的计策,”冲矢昴说,“只能抢在太阳下山的炸弹爆炸前,控制住那个炸弹犯了。”
话虽如此,可距离夕阳落山,只剩不到区区的一个小时。一团阴影盘桓在所有人心头:即使找到了炸弹犯的真实身份,警察真的来及控制他交出遥控器吗?
话音刚落,两人不约而同地望了眼脚边的柯南。
后者仍然沉浸在思考里,镜片倒映的光斑模糊了他的神,只有攥紧的拳头才能昭示出此刻他内心的不平静。
柯南深吸了一口气。
你可的……他闭眼喃喃,清空杂念。
冷静。
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挑衅,而不是街头的随机杀人……罪犯的一切活动话语都有规律可循。仔细想想,你究竟忽略了什么东西?
两次躲爆炸的南杯户车站。
要求停车的南杯户大桥站,这是个平平无奇的站点,甚至平时的客流量都没多少。
还有……七年前,无故引爆的双子楼。
警方的后续排查,锁定了炸弹犯居住的公寓,中一个炸弹犯的名字叫中田让治。之所说他有同伙,是因为附近的邻居声称这栋公寓有两人居住,可这两个人至今都没有落网,就如一滴水消失在大海深处。
柯南闭上眼,于是视野里一片漆黑。
死线步步紧『逼』。
继续想。
南杯户大桥站……为什么是南杯户大桥站?为什么偏偏要列车停靠在这个站点?
“虽然距离太阳下山还有一小时,但就在刚刚,唐沢警部的列车已经站一次。”
黑暗里传来冲矢昴的声音,他:“我们的时间只有四十五分钟,这是目前的车速,绕环状线一圈的耗时。”
“——列车的车身长度是多少?”
柯南猛地睁眼,扑向地图!
杯户町内部河交错,这是片繁华的商业区域,横亘的大桥数不胜数。纵横的水面,又细分出无数支流,柯南的视线沿地图上铁轨的标志往上。
南杯户大桥站,这个站台刚好电车的车头对接,之相应的,车尾的位置是一座桥梁。
“我记这座桥,”白鸟警官看向图片,“是一位大师初出茅庐的作品,他很推崇建筑的对称美,是个相当厉害的英式风格的建筑师呢。”
南杯户车站沿中轴线成对称分布,玻璃幕墙堆砌出古老的英式华丽。
双子塔顶部歪斜,据说是因为经费不足,和施工图纸的后续改动。
柯南的镜片上略寒芒:“这些建筑的设计者是谁?”
“……森谷帝啊?”白鸟任三郎不明就里地说。
“现在申请逮捕令,”柯南说,“森谷帝,就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炸弹犯!”
*
中年人放下酒杯:“说说看?”
“这可是个初出茅庐,就敢从警视厅敲诈十亿日元的亡命之徒……”朗姆漫不经心地忆,“还算有点本事。”
中年人因为这个数字而略一挑眉,却没有太惊讶。他很快想起了对应的那桩案件:“十亿,我都有点心动了。你怎么把他留到现在?”
“设计不错。”朗姆一颔首,“十亿好赚,这么狂热地追求对称的建筑师可不好找。”
“英式建筑?”中年人点了点头:“确实赏心悦目。”
“我觉。”
酒杯在空中遥遥一碰,两人各自饮啜一口。
*
森谷帝的住宅南杯户车站相距不远,恰好契合了目暮警部口中的心理安全区理论。
这是座气派的英式庄园,所有的建筑一丝不苟地遵循着对称的英式设计,一排排木质的多重人字形坡屋顶,耸立的角塔宽广的廊,凸出的窗格雕饰华丽。
进的园林里绿丛遍布,绕灰白的大理石喷泉,管家正在一丛花卉前侍弄,见到突然闯入的警察,铝制的水壶当啷一声,重重地砸落在石砖的小径上。
“你们找森谷老爷?”
管家声线颤抖,难置信地瞪大眼:“可三天之前,他就没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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