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云舒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只留下来的蜘蛛一直在撞击着他的寒冰，撞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把自己给撞死了。
浅羽忽然觉得天空变亮了，她抬头发现头顶的血月不见了，周围变成了一片白色，白色的天，白色的地，原本的尸山血海都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白色。
周围渐渐出现一个个人形。
浅羽慌得一批，这肯定不是她的恐惧了，那就只能是反派大大的。
反派大大他那么想变强，恐惧的不会是神灵境强者吧？
直到那些人形具象化，浅羽懵了，大多数是孩子，只有少数看起来可能是玄灵境，但是绝对没到玄灵后期。
浅羽鼓起勇气，站到夜云舒身前。
浅羽悄悄回头看，反派大大的表情依旧淡漠如常，但总觉得他冰山似的表情中带着一丝忧郁，仿佛尘封的往事被一步步揭开，鲜血淋漓的过去被撕碎了放到眼前。
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慢慢走来。
应该只是个丹灵境中期，浅羽继续警惕着远处的其他人。
她余光见那少年慢慢靠近夜云舒，手里拿着长剑，但夜云舒却没有任何反应。
“大人？”浅羽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夜云舒眼神呆滞地看着那少年，眼里的忧郁似一潭深湖，虽不波涛涌动，但却深不见底。
“你杀了我哦。”那少年虽然满身是血，但脸上却是带着癫狂的笑意。
夜云舒还是一动不动，浅羽张开手心，一人合抱粗的藤蔓拔地而起。
突破丹灵后期后，她的灵力有了很大的提升，如今构建的终于不再是原来那手指粗细的藤蔓了。
精神领域展开，藤蔓瞬间散成尘埃飘散在浅羽周围，尘埃领域正好罩住夜云舒。
浅羽拉着夜云舒站起来，强行带着他跑。
但夜云舒刚跑出去尘埃领域就不动了。
浅羽不解地看着夜云舒。
那血衣少年已经提着剑飞奔而来，夜云舒依旧毫无反应。
这是中了什么精神攻击么？
浅羽随手构建一根藤蔓，打算暂缓少年的攻势。
藤蔓疯长，转瞬便缠住少年的双臂。
浅羽本来觉得能拖延让她射一箭的时间就行，没想到居然就这么……把那少年给困住了？
那少年疯狂地挣扎着，但完全无济于事，他忽然哈哈大笑，“云舒，活下去的感觉好么？你杀了我，你杀了我！那感觉是不是还不错？”
浅羽大抵明白了，反派大大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神灵境来了怕是也会一人一剑战至最后一刻，但他害怕的，是那些过去吧？
“你是谁啊？”浅羽决定和这少年聊聊。
少年露出一个天真烂漫的微笑，若不是衣襟上尽是鲜血，还真像个温柔的天使。
“你问他啊。”少年嬉笑着说。
浅羽在思考要不要直接杀了这少年，可她到底是没杀过人的，虽然明知道这少年只是碧海断空轮制造的傀儡，但她还是有些下不去手。
“我……不是故意的。”夜云舒喃喃道。
他目眼神空洞，目光仿佛透过那少年，看向空间中那无边的白色。
少年放弃了挣扎，他的身体陡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本就单薄的身躯变得愈发僵直瘦弱，红润的脸庞逐渐发白，皮肤隐约透出一股青灰之色。
渐渐地，那少年全身的血肉都仿佛蒸发了一般，只剩下皮包着骨头，那皮肤苍老而龟裂，没有一丝水分，俨然已经成了一具干尸。
少年的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还是完好的，依旧死死地盯着夜云舒。
“可是我只是想帮你啊，我明明把最后一口食物都留给了你，但你还是杀了我，哈哈哈，你杀了我。”
浅羽用尘埃领域挡住夜云舒的视线。
她努力直视着少年的眼睛，毕竟这干尸表面已经开始生长蛆虫了，浅羽努力忍着才没吐出来。
“你把最后一口食物留给他，不就是希望他活下去么？你为什么又要杀死他？”
浅羽还是决定跟少年讲讲道理，至少能在少年还存在的时候，拖延些时间也是好的。
“是啊，我是曾希望过他能活下去，明明在训练营里都是我们一起拼命活下去，但我只是给他送了个食物而已。就因为我打晕了一个敌人，换上了敌人的鞋，他就以为来到他身后的是敌人，反手一剑砍了我的头，他不该死么？”
少年又开始笑，失去了血肉的他笑起来骨骼哼哧哼哧地响着，似是一堆老旧的零件在回炉前的最后一次运转。
所以，反派大大是因为错杀了友人而一直内心自责么？
浅羽握紧双拳，不行，这时候反派大大倒了，他们就都出不去了。
只是，一个被瞬间砍头的人，死前想的不应该是自己为什么会死么？
“你说你是被砍头的，那你又怎么知道他是因为听声音而错把你认成了敌人？”
浅羽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
“都怪他听力太好了，夜云舒，你杀了我！夜云舒，你去死！哈哈哈！跟我一起下地狱吧！咯吱咯吱。”
那少年笑得癫狂，明明没了舌头，却还是能发出声音。
浅羽回过头，抹去尘埃领域。
夜云舒的眼中带着无法掩饰的伤痛，他用那沙哑的嗓音轻声说道：“对不起……奕泽。”
夜云舒的眼圈有些泛红，居然说不出别的话来，他缓缓转头，看向别处，不让浅羽看见他眼里的黯然神伤。
“大人，那不是你认识的人，否则他不会知道你误杀他的心理过程。”浅羽有点着急地推了推夜云舒。
夜云舒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道：“我知道。我只是，没想到还会见到他。”
夜云舒走到那少年身旁，血冥出鞘，一剑砍下那干尸少年的头颅。
头颅在地上滚了滚，最终消失在白色的空间尽头。
“抱歉啊，丫头，奕泽是我在训练营里唯一的好友，也是杀的第一个人，我到底是防备心太重了，在训练营的淘汰训练中觉得全世界都想杀我，偏偏忘了他。”
夜云舒摸了摸浅羽的头，道：“放心，我会活下去的，无论他是否恨我，有多恨我，我都会带着他那一份一起活下去，但此时，还是让他长眠吧。”
浅羽担忧地看着夜云舒。
他是崩溃过多少次？想起过那少年多少次？怨恨过自己多少次？才会妥协似的站在原地等待那少年砍下他的头？
还好，他是最冷漠的反派，还好，他是永远冷静的夜云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