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保宁如何也愿再让自己的身体,落到巫马麟手中,即使千殷作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非人非畜的经历,她是一次也不愿经历了!
甚至,仅仅躺在这儿,脑中浮现任由巫马麟在自己身上摆弄,她就已然惊惧得全身发抖。
外头砰砰砰几声,传来清脆的敲门声。
萱萱立刻警觉起来。
程培风隔着门窗轻声道:“阿宁,我问了千殷许多,巫马麟虽怪戾阴狠,但十分守信。
我希望你无虞,希望你永不会受平白之伤。之前薛睿,还有你入牢之事,甚至我去赣南,所有的一切真的很令我害怕。我总是担心万一预先准备的不管用,你该怎么办?而我,又如何在你需要时,立刻出现在你身边?
阿宁,试一试好吗?”
“……”
无人应答。
萱萱看着床上瑟瑟发抖的背影,又瞧了瞧门上映出来的人影,慢慢收回警觉的眼神。
“阿宁,你与巫马麟,是旧识吗?”
“阿宁,有什么,我都愿意与你一同承担的。”
“阿宁……”
一声声阿宁,如落入河潭的残叶,没有一丝回声。
后几天,千殷与程培风都陆续提过几次,要找巫马麟重新建命本联系之事。但每次刚开一个头,江保宁便找借口溜走,完全不给任何人询问规劝的机会。
遂,这事,只能暂且搁置。
但千殷并不想就此放弃,遂在治萧昀时,总是有五分治三分,来拖长与巫马麟约定的时间。
来来回回两三次后,巫马麟看出千殷心思,因他一颗心对萧昀十分焦急,便做出允诺,只要治好三皇子,不管何时,只要千殷需要他重建命本,随叫随到。
千殷得允诺后,才开始兵行险招,不再一味地温补调理,而是内外兼行,剖开萧昀的身体,又用巫道引路生魂。这方法,曾在江保宁身上用过,失败过数次后在萧昀身上用得倒是顺畅。
不过,千殷也实在辛苦,不仅每隔三五日要跑一趟京郊荒山,还要悉心照顾道所里的星戎。
就这样奔波半个月,直到年下时,星戎已经偶能下床。
而每一次千殷奔去巫马麟的道观,孟郁良也是寸步不离。
好像生怕一次不去,千殷就被人掳走再也不回来似的。
从孟郁良口中得知,三皇子似乎已经渐有生气,甚至有一回还发出哭喊声。
江保宁听着,心下又惊又喜又惧。当时,星戎那一刀,直击心肺,人确实没了气息。或许巫马麟可以弥合他的伤口,但当亲耳听到,千殷救活一个濒死之人时,她还是心中为之一震。
随着时日渐长,皇上似乎并不在乎多一个儿子少一个儿子,对萧昀的搜寻都渐渐没了风声,似乎朝中人也默认,萧昀落入巫邪巫马麟手中,必死无疑。
除夕,辞旧迎新。
庄霏将程府布置得十分热闹,甚至主动让丫鬟请江保宁出席家宴。
江保宁撇撇嘴,心下算定,不过不管庄霏打什么主意,她都不去赴宴。因她早就准备和星戎、萱萱,自己弄一个守岁小宴,算庆祝星戎死里逃生。
但当天傍晚,言愈一个劲厮磨在自己身边,后面又来孟郁良,再后来连小雨都倒戈,劝她抓住机会和尊长亲近亲近。
江保宁推拖不得,便和星戎约定,只半个时辰便回。
星戎这段时间内得江保宁百般照顾,从前小孩子的心性便露出来,撒娇着央求她一定早去早回。
江保宁无奈答:好好好。
谁知,江保宁一走,星戎那张稚气的脸便消失无踪,冷漠淡然地看着萱萱,突然发问:“萱萱,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萱萱不敢应声。
星戎虽一脸病容,没有一点精气神,但双眼只微微一撇,寒眸便如刀,萱萱不由全身一冷。
星戎轻哼一声,带着质问,“嗯?”
萱萱低着头,心中暗骂自己蠢钝不堪,却实在想不出哪里漏了迹象。
但她也知躲藏不过,便赶紧肃声道:“半个月间,赤蜂接连失踪两个人。实在怪异,突然失踪!楼中秘处没有一丝打斗的痕迹。如果不是奸细,便是外人混了进。赤蝶蜂们还在查,尚未有结果。”
星戎眉头紧皱不发一词,可发白的骨结,暴露盛怒的心。
不管是奸细,还是外人混入,都足以致赤蜂覆灭。
“戎主,属下实在担忧您的安危,这才隐瞒您。只想等着您身体渐好,再行禀告。”
“姐姐知道吗?”
萱萱摇摇头,她哪里敢告诉江保宁。
江保宁看着无事,整日里还能说说笑笑,事无巨细地同萱萱一齐照顾星戎。但只要一静下来,整个人便如沉溺水中,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愁怨,目光悠远却又呆滞,更会时不时如惊弓之鸟,整夜整夜地发抖。
萱萱知道,那是精神上受着巨大的折磨,内心遭受着难以想象的苦楚才会有的状态。所以,赤蜂中人失踪之事,只想先自行解决,查明后再禀告二位主上。
哪知,还没隐瞒几日,就被星戎知晓。
星戎对赤蜂中人了如指掌,他经营着类似暗卫的赤蜂,又在富贵和豪门贵客之间游走,察言观色最是在行。
所以,待一醒来、能说话动弹后,便注意到萱萱似乎总是十分匆忙,会刻意避开提及楼中一切,甚至在二人双目交错瞬间,萱萱便会不着痕迹地看向一旁的江保宁。
能有这种反应的唯一解释,就是她担心星戎问起楼中之事。若她说谎必然被发现,所以干脆躲着。
但星戎,只多看两眼,便能穿透她所想,萱萱自然瞒不住。
同时,淮勇侯府衙内。
张书意庭院寥落,赶走身边所有的人,独饮筹商。
忽得,他拿起一壶酒,洒向天地,喃喃自语道:“萧昀,你一路好走!”
“萧昀,那么多年,忍让你那么多年,只这一回没救你,你别怪我!”
说完,也自己大饮一口。
那日皇宫夜晚,张书意确如程培风所说,早早出宫。但在半道上,他因担心皇后知道秘书被盗,自乱阵脚,所以又折回宫中。但未料,皇后宫中实在凌乱,他便流转到书阁附近,一直守着。
在见到有人硬闯书阁之时,他全数瞧在眼中。
书阁附近,也确如江保宁当日所言,除了皇后布置的人,还有淮勇的将士。
但他并未出面阻止,因为他知道,此刻三皇子萧昀就在书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