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上的人极力地往后撤着身躯,避开那刺伤身体的竹枝,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唯一能寻求帮助,夺回身体的机会。
川禾极力地抚平声音中的震颤,抬起那双魅惑的桃花眼,小心翼翼的胆怯中带着生勇。
张书意不耐烦,又问道,“你是谁?”
椅子上的人声音娇弱,带着大气,“奴婢,奴婢川禾。”
听了女子的话,他眉头一皱,又思量是不是江保宁为了自保,耍出来的把戏。
可那人眉宇间的恐惧,万分真切。
“郡主啊,郡主,我真是越来越佩服您了,足智多谋,演技精湛!”
说着,顷刻间,运了十足力的掌心,冲着女子的天灵盖击去。
骤然间,风乱,屋中乍响翻腾的气流声,若肆意奔涌的山洪,囚禁万年的恶龙终于在此刻得到释然。
川禾只觉眼前骤白与骤暗互交替着,一道道凛冽的气流压得她喘不过气流。
又是濒死的感觉,又是被驱赶的体验,又是囚禁在万般暗夜中无边的恐惧……
“赤蜂!”川禾唇齿间,爆裂出两个字!
骤停,风静,气平。
川禾一下大口大口吞吐着空气,原本娇艳的双唇此刻,因为惧怕变得煞白。两只眼球,甚至因为恐惧,不自觉外凸着,更有几根睫毛被恐惧的泪水,粘连在了一起。
张书意的手停在她额前。
他只是想看她面对死亡威胁时会作何反应,若是长宁郡主的话,就算下一秒跌入万丈深渊也不会乞求自己,她会找一切办法,哪怕一丝一毫也要为自己争取生机。
可,椅子上的人,只等待,等待,束手就擒……
更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吐露出赤蜂二字。
赤蜂,即使六年前,长宁郡主被数度拷问,甚至被应允,只要交出赤蜂,便得一条生路的情况下,都未吐露一个字。
可现在,尚有一线生机的情况下,那人却主动吐露赤蜂二字。
张书意惊讶的眼神中夹杂着惊喜与不解,如刀剑般的眼神逼视着对方,“你说什么?”
“赤蜂!我知道赤蜂养在何处!”
张书意默不作声,而川禾急促喘着气,生怕对方后悔会在瞬间杀了自己。
“我告诉侯爷赤蜂在何处,侯爷能信我不是长宁郡主吗?”
赤蜂的诱惑力有多大,川禾不知道,她只知道,这是长宁郡主的秘密,是此刻能证明自己不是郡主最有力的证词。
可赤蜂对张书意的诱惑,是巨大无上的。
他转过身,极力地掩饰自己的激动,越是想要得到什么,越是要将欲望藏起来,否则,欲望就会成为别人驱使自己的工具。
他可不想被眼前这个小丫头拿捏住。
不可一世,不容侵犯,不容直视的眼神,紧盯着女子,“何处?”
“我可以告诉侯爷,”川禾的声音紧绷,好似下一刻就会断裂一般,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但,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现在有资格与我谈条件?”
顶着张书意能寒住人的眼神,川禾攥紧了拳头,“只此一条,若侯爷不答应,我与死也无异。”
张书意冷笑一声,“我也可认为,这是郡主您的欲擒故纵,瞒天过海!”
川禾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我不是她。我叫川禾!是她,霸占了我的身体!”
突如其来的暴戾,倒让张书意刮目相看。
“侯爷不敢赌一把吗?我还在您手上,并且,我保证,我的要求并不难。如果侯爷赌输了,不过是失去了一次杀长宁郡主的机会。赌赢了,不仅可以知道郡主神秘力量的藏身之处,我还可以当侯爷您安插在程尊长身边的奸细。”
似乎是触及身体被强占的愤怒,也似乎是为了抓紧这唯一难得的机会,川禾声音里的紧张少去了五六分。
“这样看来,似乎是我获得的好处更多,”张书意定然地审视着对方,似乎在思量她话语的可信度,“为何?”
川禾紧握着拳头,“我只是想要回自己的身体。”
张书意沉思片刻,“好吧。反正你这条命,早晚有机会取。”
他轻看着对方,同样轻蔑的语气道:“说吧,你的条件。”
“毒。我要各种能麻痹心智的毒。比如玛奇草,比如,刚才那种毒。”
“这么简单?”
“还有,我需要您,定期去给长宁郡主施毒。”
“哈哈哈哈,”张书意一串轻笑,“现在你说你是长宁我都不信了!”
突然间,他脸上的笑凝固,恍若刚才的欢笑,全是幻觉。
“为什么?”
“我与她,同存一具身体中。当损伤心智的毒,发作在她的生魂中,我便会强盛,便如侯爷所见。”
川禾的指尖扣进了掌心,接着道:“我要熄灭她的生魂。我要夺回自己的身体!要用自己的身体,利用她的身份,活下去。”
张书意斜视着对面的女子,一股陌生的嫉恨从那人周身散发出来。
“川禾姑娘这么自信?”
“这具身体是我的,她用我身体经历的一切都会共享到本体。而本体的我,经历的事,却只存于本体。所以,有朝一日,真真假假,谁能分得清?所以,赤蜂,我知道在哪。”
张书意盯着她,冷静肃然的声音,突然道:“那是不是,如果这时候,毒死了你,她就会永远占据这具身体。”
恐惧瞬间将床和从幻想中拉了出来,她身体猛地一颤,一股冷冽的恐惧从脚底一直升至头顶。她没想到,张书意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在郡主两次与之交锋及数度言谈中,透露出来二人的关系,皆是针锋相对,水火不容!
因只有说出来的言语,亲用那具身体做出的行为,川禾才会也知晓。
那些未曾宣出口,埋藏在心底的回忆、思考,却永永远远只属于自己,这些,是数年之后,川禾方能领悟到的。
“侯,侯爷……”
张书意冷笑一声,道:“我说笑呢,川禾姑娘莫要当真。”
“是真是假,赌一次了,”他轻笑着,蹲在川禾面前,肃声,“赤蜂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