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程培风被她一震,手上的茶,都洒出两滴。
“一定有。你记得言愈怎么说那些虫子吗?只会一直吃,直到身子炸了才算停。那些虫子不分四季,全是养在温润环境中,说明虫子没有固定繁衍期。可言愈养虫子好几个月,只少不多。说明这些虫子压根就没有繁衍能力!”
“巫马麟天资聪颖,像个怪物一样。若只是养虫方法,他大可传一份密信。可他没有,说明东西不好经人手,只能他自己送进去,那一定是虫卵。他乖乖让你们抓取,说明他料到会无法亲自培育每一代虫。如此,如此,那么多虫哪里来?”
“最好是虫卵自己能源源不断繁殖出幼虫。”
程培风插了一句:“像蚁后和工蚁。”
“对!他一定参考了蚂蚁的繁衍规律。只要捏住蚁后,要多少幼虫有多少幼虫。巫马麟不远千里入皇宫,就是为了将虫后送给那个人。若是你,你会将这‘宝贝’送到别处?”
江保宁盯着程培风,眉头一皱,看到对面人也肯定摇摇头后,断言:“所以,虫后,一定还在宫里。”
“皇后……”江保宁按了按眉毛,“她若是和皇上争权,何故要以庆运安危为筹码?”
朝局上,自程培风看得更明,他道:“两个可能。一,她想效仿皇上,挽将倾大厦,赢得人心,以此彻底击垮皇上;二,她想毁了庆运。”
程培风顿了顿,又道:“但无论哪一条,皇后走下的路,都会铺满无辜者的血。”
“皇上,”江保宁轻语一声,叹了口气,“怎么让皇后给架在那儿了……”
正这时,申酉从外头进来,“尊长,这是宫中送来的。”
程培风接过书简粗略看了一遍后,对着江保宁道:“九公主及笄礼,皇上指名,要你出席。”
江保宁脸色一愣,眉头微微蹙起来,“这不合规矩。按理,只有朝臣正室才能入宫参宴,且这是国礼,关乎着国家邦交,更不应让我这个无名无名、无功无禄的女子露面。皇上他……”
申酉听罢,答道:“哦,姑娘,宫里的人说,这是嘉柔长公主的意思。”
程培风看出她忧虑重重,“皇上一向偏爱长公主殿下,若是她出面求情,只是多个人,皇上不会不允的。”
听罢是长公主的意思,江保宁眉头疏开,心中冷笑一声,偏爱,偏爱……
皇帝如今确对嘉柔的要求,有求必应,除了事关江保宁。不过,除了女儿,嘉柔又有何要求呢?
当皇帝听皇姐说尊长新得了侍妾是个十分有趣的人,想见见时,虽不和规矩,他还是立刻应了。
冬季日短,天还未暗,程府各处已经点了无数的灯盏。
落了一日的纷扬大雪,终于在落日时刻停了。
落雪之后,目之所及,皆是银白。
暖人的昏黄灯火,漏映在雪地里,显得格外分明。
江保宁懒散着,已经缩进被子,对银银雪景毫无兴致。
她对冬雪可没好感,每每下雪后,天气会格外寒冷,将士吃喝总比旁的时候更多;且雪天后,行军困难,容易出现兵路阻塞,更甚至,雪天视线模糊,容易成为敌我双方发动奇袭的时机。
如今,她撩了挑子,终于能享一享京都贵人们的奢靡生活,才不会自讨没趣,和风雪打交道。
“姑娘!”
外头侍女小雨清脆的声音响起,夹着一卷冷风,人便进了屋内。
“姑娘,您看!”
小雨双手通红,尤其是指尖,白中透红,红中带紫色。
江保宁诧异,轻叫:“你手怎么了?”
“姑娘,不是手,我手没事,”小雨笑嘻嘻,“这个!”
“鸭子啊……”
小雨见对方平淡无味的语气,激情瞬间被浇灭,“这,这是,雪捏的鸭子。”
“我看得出来啊,黄嘴巴,黑眼睛。”
小雨愣在她床前,一下不知说什么。
江保宁这才注意到小雨眼中黯淡的光点,于是嬉笑又道:“呵呵,很可爱……你捏的?”
“言小公子捏的,”小雨见对方嬉笑着,也一下欢腾起来,“姑娘,外头孟公子还在推雪人呢,您要不要一起去呀?连千殷道长都在呢!”
江保宁一下乐了,冷面千殷,不理俗物的世外高人,居然肯陪着孟郁良一起推雪人?她八卦的心,一下燃起熊熊火焰,立刻道:“帮我穿衣服!”
她胡乱套了衣服,批了梨白色绣梅的披风,就冲到青阳阁院前。
果然,千殷一脸生无可恋地站在雪地中,冷眼看着上蹿下跳的孟郁良和言愈。
江保宁偷笑一阵,从地上攥起一拳雪团,对着那人影,悄悄砸过去。
那宛若冰雕的身影,只一晃,那团雪就飞过去。
江保宁正要笑,却发现那团雪,稳稳砸在程培风身上。
她眉毛一拉,双眼一下睁圆,佯装没看见,蹲下身又去抓雪。
结果,突然脖子一凉。她还弯着身子,便立刻缩了脖子,来不及看人,赶紧一手抓住对方,一手将满把的雪,胡乱塞到那人脸上。不仅是塞,抓满雪的手,还在那人脸上使劲搓了搓。
那人“哇”一下,哼叫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保宁一看满脸是雪的言愈,忍不住大笑起来。
被人捂了满脸的雪,言愈孩童玩闹的心也被激起,就势也抓把雪朝江保宁扔去。
虽转换身体,心性丝毫未变。
江保宁一贯好胜,只这一两下,好胜心完全被激起来。她被言愈砸中,佯装生气道:“臭小鱼,让你看看,你姐姐的厉害!”说着猛抓几把砸向对方。
言愈欢腾地跑到孟郁良身边,于是那些雪便一同攻向二人。
对方见势,也捏团雪。
江保宁狡黠一笑,飞快跑到千殷身边。
孟郁良大叫糟糕,可手中的雪已经跟着目标砸出去。他糯了嘴唇颤巍巍说道:“道,道长……”
被砸中道袍角的千殷面色冷然,瞧孟郁良一眼后,便站到无人的廊下。
江保宁见状偷着乐,看旁边敲好立着好几个雪人,拎了其中一雪人脑袋朝对面砸过去。
报复心甚重,孟郁良一把拽过旁边的程培风挡在面前。
硕大的雪团,在程培风身上碎成好多小块。
孟郁良和言愈立马抓雪,两个人遁地入天的武士一般,唰唰接连飞来好几块。
密集的雪团砸来,江保宁一个人那是两个人对手,便只顾着捏新的雪团,压根不顾躲闪。
“小毛鱼,”江保宁一把抓雪,一边念叨着,“我还打不过你一个小屁孩?”
对面两个人,看她来不得躲闪,已经开怀笑上了。
忽得,预料中的雪团没有落下,挡在面前的是靛青色大氅边。
江保宁瞥一眼,赶紧捏了满怀的雪团,随后立刻从大氅后跳出来,“让你们看看姐姐我的厉害!哈哈哈哈”
程培风已然和江保宁一个阵营,双方浑然鸭鹅互啄一般,东倒西歪地乱抓雪团砸向对方。
江保宁百发百中,对面二人被她砸得全身都是一团团残雪。
旁边的千殷,看了一眼漏刻,不动声色转身便走。
孟郁良见状,不顾砸过来的雪团,愣愣跟了上去,“道长,道长……”
“孟公子可要遵守约定,三日内,不要出现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