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殷果真说到做到，近两天里江保宁除了吃饭睡觉，只要一掉头，便能看到她挺拔瘦峋的身影。
行为诡异，来去无声。
连一向镇定的萱萱都忍不住问江保宁，“姑娘，您最近是得罪千殷道长了吗？”
江保宁困得打哈切，也不知怎的，这两日她总困得睁不开眼，有时候刚接萱萱上半句，人就睡着了。
她摆摆手，“我为道长试药呢。她不得可劲盯着我。”
“还有姑娘，”萱萱又发现江保宁睡着了，不禁声音大几分，低吼，“姑娘！”
“啊？！”声音大一点倒是好使，江保宁眼皮一下睁开。
“您之前说要见见崔明步的事，安排好了。”
“哦。”江保宁神思都跑到九天外了，哪里还听得进什么崔明步。
萱萱叹一口气，将人抱到床榻上，一转头，就看到千殷。
“道长，姑娘这是怎么了？”
“中毒了，”千殷走过去，替她把一下脉后，对萱萱道：“将她挪到道所吧。今日解毒后，便不会这般嗜睡了。”
千殷之所以一直盯着江保宁，是因她很想知道川禾会不会忽然夺了身体。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间域里，两个灵魂在拉扯硝战。
看来，还是杀伐历事多的郡主，更胜一筹。
人的身体本就有解毒功能。当玛奇草攻陷江保宁生魂知觉后，川禾便出现了，可一旦，毒量减少，江保宁便会立刻抢夺会身体的控制权。
千殷对二人未做任何干预，她只是等。有时，千殷甚至奢望有人能同自己这般欣赏世间迷人的奥义。
解毒时，千殷院子里堆满了人，不过所有人都如不存在般，没人敢多发一丝声音。
日息日落，月起月沉，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随着尊长日渐恢复，言愈的自责逐渐退去，偶尔也会展露几分孩子气了。
原来常日空寂的青阳阁，因为江保宁、言愈和孟郁良等人变得逐渐生气起来，甚至时不时会听到夹杂着笑语的吵闹声。
正午，日头当空，时近十二月。
如果不是大动，江保宁身上的伤已不会太痛，加之，有千殷这个妙手神医在，只要她不舞刀弄枪、打架斗殴，已经能行动自如了。
憋了好多天，她倒有些同情一直养在深闺中的姑娘们。
决定出门后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奔金楼。
金楼的繁华在白日里隐去不少，但巍巍高楼，依旧华贵气派。
纸醉金迷。
冬日里一踏进楼内，暖流瞬间会浸润客人的身体。楼内却不会因四周烧炭火便闷热不止，反而在温热空气中，能闻到香醇清爽的甘酿和馥郁冷冽的草药香。
星戎正等着二人。
“崔明步的事，如何？”
“姐姐要见崔明步，如今将他约出来是行不通的，他被禁足在府，要光明正大入府就要委屈姐姐了。”
江保宁点点头，崔明步家中养不少杀手，上次引那个杀手的师姐，已是费好大一番功夫，如果再贸贸然进去，只会自讨苦吃。
“崔明步明日要在家中举办家宴，他家小厮来金楼预定了一支舞乐姬队。姐姐若着急见崔明步，可以混在乐姬队伍中。”
江保宁脸一歪，犯难地挤着眉眼，“星戎，你何时见过我会弹奏乐器？”
“姐姐不碍事，滥竽充数，周围的乐姬会为姐姐打掩护的。”
第二日，江保宁出门时发现言愈突然鬼鬼祟祟地跟着自己。
她随便在拐弯处藏一下，便逮住了他。
“干什么跟着我？”江保宁一把拧住他的耳朵。
“哎呀，川禾姐姐松开，松开！”言愈低叫着疼，“姐姐你是不是要去查枢密院！”
“瞎说什么呢！”
“明明平常您都是懒懒散散的，这两日突然积极起来，您不自己说过，不查清枢密院这伤好不透彻吗！”
“嘿，你这小孩。”江保宁敲一下他的头，“鬼机灵。回去！不许跟着我。”说完佯装生气地拍一下他脑袋。
金楼的歌舞伎在整个京都闻名遐迩，即使是见惯皇宫舞乐的王公大臣忍不住对其啧啧赞叹。
再者，天仙般的歌舞伎只要银钱到位便能过府出演，只是价格高些而已。所以，有头有脸的贵族们做宴，都会到金楼定制歌舞伎同时确定出演曲目，以配得上自身的品味调性。
江保宁穿着绣着白浪的水绿色长袖，手执一面小鼓，和同样装束的言愈一同混在歌舞伎中，等在崔府偏门。
言愈虽是男子，但未成年，又少练武，家中是按文人雅士的标准培养，自然身子也瘦弱些。这样夹杂在一群歌舞伎中竟没有一丝突兀之处。
到底，江保宁没经得住言愈的死缠烂打。
他们二人只负责在固定乐点，敲击小鼓，既不引人注目也不容易出错。
看着描眉点唇的言愈，江保宁忍不住偷偷嘲笑。
萱萱的位置则在江保宁身后，怀抱一柄琵琶。她施了浓妆，眉眼描得极长，一点红唇为人增添几分冷艳。
没一会，崔府小厮便开门请姑娘们进了暖阁。因姑娘们都是薄衣舞裙，所以小厮特意说明带她们去炉火烧得最旺的暖阁。
一进暖阁，言愈便悄悄拽着江保宁衣袖轻声问：“姐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没有啊……只有一些脂粉味儿。”
言愈依旧轻轻掩着鼻子，“川禾姐姐，你仔细闻闻，是那种饭菜坏掉好多天和着汗液的味道。”
江保宁拉拉萱萱，轻声问：“你闻到吗？”
萱萱也摇摇头。
言愈听罢，悄悄脱离人群，在暖阁中假装好奇地乱转。
江保宁一掉头发现言愈离开自己，一下行至他身边，抓住他胳膊，低声：“言愈，不许乱动！来前怎么答应我的！绝对听我话！”
这时，言愈立在一扇轩门前，“川禾姐姐，你再闻闻！”
温热的空气中，女子们脂粉的香味随着温度提高，渐渐溢散开去。可在熏人的香味下，确实有一股腌透房间的汗馊味儿。
言愈是男孩儿，甚少接触脂粉，所以能在进门瞬间，捕捉到脂粉气外的汗馊味儿。江保宁和萱萱是女子，对脂粉气是久而不闻其香，所以自然难辨认还有其他味道。
“确实，”江保宁鼻子也很灵，又道：“或许这屋子之前作了有旁的用途，也不能说明有什么问题。”
“不是的，姐姐，这味道我有点熟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