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身的死士见已得手,纷纷作势要逃。
孟郁良呼嚎一声。如被打通任督二脉一般,毫无顾忌,不断使用禁招,好似要将全部功力都散尽一般!天镜司的人各个杀红了眼,群狼一样,狠戾咬撕!
死士杀光了!程尊长也倒了!
孟郁良赶紧跑过去,按住程培风伤口,心中焦急上火,仍然喃喃自我安慰:“还好还好,没射中什么心肺。”
“培风,培风!找大夫拔出来就行!快去!快去找大夫!要精通外伤的!”
赣南的人早就逃得差不多了,哪能那么容易找到大夫。
言愈眼睛憋得通红,从头至尾都不敢再多说一句,他用袖子使劲抹两下眼睛,大叫:“我去找!我一定将大夫带回来。”
“言愈!言!”孟郁良看一头冲出去的言愈,刚想交代几句,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去,跟上他!”孟郁良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程培风,“你们两个也去找,药堂没有就一户一户去敲门!一家一家去问!”
一直挨两三个时辰后,言愈一身狼狈地扑进知府衙内。他头上脸上都沾着泥巴,身上湿掉一大片,脖颈间还被划了一道长长的红痕,连拽着大夫的手上也是密密麻麻的划痕。
言愈高声叫喊,“孟公子,孟公子!这是从前线退下来的军医!”
孟郁良看了一眼言愈,心下了然,但未多说,赶紧将大夫请进去。
大夫用一柄寸把长的小刀在火上烧一遭,干净利落,划开程培风中箭处,精准快速拔出了他身上的倒勾箭头。
大夫随即给伤口止血,可待凑近却又闻到一阵异味,他眉头一皱,又拾起地上的箭头细看。
“大夫,怎么了?”言愈和孟郁良几乎是同时发声。
大夫不答话,用小刀挑了一点程培风伤口的血渍,透着光来来回回看了三遍,随即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瓶子,倒出两滴药汁滴在血渍上。瞬间,那血渍咕嘟嘟直冒泡。
“大夫!”
“箭上有毒。”
见大夫异常的动作,孟郁良已有几分猜测。一支未中死穴的箭射出后,死士就纷纷作撤退之势,他们拼那么多心血,怎么可能单单射中一箭便心满意足了呢?
“大夫,可解?”
“倒也简单。这种外伤毒无非是通过血液流动,将毒传送至身体每一个角落,只要首先将这伤口处的毒血吸出来,再将蔓延开去的毒血都一一排出来,便无碍。最好呢,是将全身鲜血换一遍。”
众人一愣,这叫简单?吸毒血是简单,但是全身换一遍血,这不是让人死一遍的做法嘛?
“大夫,全身换血?这怎么可能?”
“可能啊,老朽曾在书上读过,自己不会罢了。”
言愈抓着大夫,不肯罢休问:“那谁会?我去找!”
这时,申酉冷不丁出声,轻缓但是坚定:“回京都!一定可以!”
大夫一听摆摆手,“你们一路舟车去京都,本来一天才会死,颠簸一路半天就得死了!老朽多年来研究各种偏门怪方,虽不能全解这毒,但能做到将毒控制保留一下不会让人死掉!”
孟郁良听着话音,心倒是有些放下来了,急急说:“大夫,你不早说!”
“只是这解毒的方法,是以毒攻毒,两害相遇取其轻罢了。只是不知道这代价,他这仙人一般的人,能不能接受。”
“大夫,你说!”申酉率先叫出。
“我需要一些玛奇草。”
孟郁良大夫要玛奇草,脸色一下冷了下来,申酉察觉不对便问:“孟公子,玛奇草怎么了?”
大夫抢在孟郁良前头开口,道:“玛奇草汁水有凝毒清血的作用。但玛奇草本身有毒,会让病人会产生幻觉、失智,严重者会身陷癫狂甚至会疯傻而亡。但玛奇草短时间内不会让病人死亡,而且解毒成功者有十之二三,所以保命的话,可以先用玛奇草毒压制血墨毒,待你们回京都后,再寻可以解玛奇草毒的大夫即可。如若不用的话,他六个时辰内毒便会蔓延至全身,到时便无回天无力了。”
“老朽已将利害悉数说明,各位可商讨一番再作决断。”
“这怎么行!”
已经有天镜司的人叫嚷起来,万一玛奇草的毒解不了,他们尊长岂不是要变成一个痴傻汉了!
言愈小小一人立在人堆旁不敢说话,心中悔恨万千,那个率先给自己行礼,平等与自己说话,替自己擦眼泪,铮铮信任父亲的人,因为自己,要么死,要么傻……
申酉一把拉住大夫:“大夫,你救救尊长!”
大夫看了一眼孟郁良,孟郁良随即也点头。且不说深中玛奇草疯癫的机率,就算是中了,也仍有解毒的机会,可若是死了,便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大夫了然,道:“好吧,容公子们稍等,老朽先去准备玛奇草。”
大夫抬脚出屋子后,天镜司一众人一窝蜂围住申酉,“尊长的玛奇草,万一解不了怎么办!”
“对啊对啊!”
“尊长变成傻子,天镜司怎么办!”
“吵什么!难道你们是要尊长现在就去死吗?都出去!”
所有人被申酉铁青的脸吓得不敢再吱声,一个个都默默退了出去。
申酉只自己喃喃道:“能解的,千殷道长什么都能解!一定能解!”
言愈这时悄悄凑近了些,因为自责他大气都敢出。
申酉替尊长擦拭身上血迹时,言愈凑过来想帮忙被他冷眼赶开。言愈不愿走开,只呆呆站在一旁,见人要淘洗手巾,赶紧将水端得近些。申酉无视他,言愈却还一个劲往上凑。
申酉一直憋着脸,他一看尊长丰神俊逸的人可能变成傻子,再也憋不住烦躁,低吼:“你能不能离远一点!”
“我,我只是,想看看尊长。”
“看看看,你多看一眼尊长就会好吗?尊长天之骄子,可能变成傻子了!你父母被杀了心里难受想要去报仇,你去报好了!为什么要拉着尊长给你家当垫背的!”
孟郁良和大夫拿了玛奇草一道回来,恰巧听到里头的怒气声,闻声赶紧阻止:“申酉!”
申酉声音里愤怒与哭腔夹杂在一起,“那些人是死士!你会什么,你懂什么!你想拿一根烧火棍去杀谁呢?现在尊长为了救你,被人毒晕在这儿,你高兴了吗?有人要和你一起尝尝失去至亲至爱之人,你满意了吗!”
“申酉!”孟郁良厉声大叫。
所有人不禁都勾着脖子,朝屋子里观望。
“都看什么!”申酉一声暴呵。
言愈被申酉凶得满脸通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如鲠在喉一个辩驳的字也说不出口。他如被人钉在地上一般,动也不动弹,只悄悄扣着掌心,心下认为,他说得没错,都怪自己!
突然,言愈扭头猛地飞扑到程培风身上,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吸出了一大口毒血吐在地上!
“言!言愈……”孟郁良惊呼。
申酉怒色一转,身手要将言愈从尊长身上扯下来,“你下来!别叫人觉得我欺负了你!尊长的毒有我,你又跟着凑什么热闹!”
言愈却死死抓扎程培风的衣裳,一口一口毒血往外吐,即使申酉抓着自己也不松口。
“好了好了,差不多了。一个人当毒虫就够了!”大夫拨开申酉,叫着言愈起身。
言愈跟刚吃过人似的,傻愣愣回看大夫,“可以了?”
“可以了,剩下的已经融入体内,外力排不了了。去,你去漱漱口,再嚼一嚼这两根玛奇草。”大夫和言愈父亲是旧相识,对言愈有几分长辈对晚辈的疼爱,见言愈迟疑,便解释:“放心,这么点,吃了也不会变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