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去往幽州蓟县需经过雍州、豫州、冀州、襄国郡、乐平郡、常山郡、中山郡、范阳郡,然后抵达幽州蓟县(治今北京大兴)。
冯雁一路随行,发现北方的地界上除了郡城繁华一些,其余县城均凋零落寞一些,而沿途的乡村更是荒凉。一则人烟稀少,二则粮食欠丰,不少百姓看上去面黄肌瘦、穿着朴素简陋,来往车马、行人也不算多。
虽说这些年在苻坚的统治下,秦国有了很大发展,但在冯雁眼里还是觉得荒凉。
行走了六七日,军队到达了冀州广平郡附近,军伍奉行不扰民的政策,一般不会在城池宿营,而选在相邻不远的郊野安营扎寨。
待营地安扎完毕,当地郡守早已收到斥候通报,带着不少粮草、饮水赶来。
冯雁站在大营门口,只见一辆辆马车驮着装有饮水的水缸、装有粮食的麻袋陆续进入军营,而军中主簿、司马等人正一一查验。
吕光将郡守一行让至军帐。
“太守大人辛苦了。”吕光客气道。
“不辛苦,倒是吕将军日夜奔波甚是辛苦。此次带来百车饮水,均处温热状态,可让将士们饮用,另有二百车粮草及部分肉食。如若不够明日一早便送来。”太守谦恭地说道。
“呵呵,足矣,多谢太守大人。当地向导可带来?”
“带来了正在营外,此人名曰孟柘,是我郡之差役,经常往返于建兴郡、赵郡一带,对路途甚为熟悉。”
“有劳太守。窦将军何日到达此地,何日离去。”吕光继续问道。
“前日戌时一刻至此,昨日卯时三刻离开。”
“哦,两日了。”
“正是。”
“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
“吕将军告辞。”太守施礼后退出了营帐。
待太守离去后,吕光吩咐传令兵道:
“吩咐下去,明日加快行军速度!”
“诺!”
月色正浓,军营中此时早已架起大锅烹煮食物,而众将士则饮水修整。过了一会,饭食做好,冯雁看了看碗中吃食,与昨日基本相同,稀粥加大饼。上至将军、下至士卒都是一样的吃食,百主以上的将领最多加了一味腌菜。
一处营帐内,冯雁正与郭赖子、卫冉、樊十八、常青、左腾等人擦抹兵器,没想到吕光走了进来。
瞪着好奇的双眼,吕光疑问道:
“贤弟,你曾说有高人赠给你铠甲与兵器,此物便是兵器?你身上所穿便是铠甲?”
“正是!”冯雁微笑点头。前几日去往东郊军营时冯雁身披一件黑色披风并未露出甲胄,而狼牙棒也用粗布包裹并未外露,如今在军帐中自然显露出来。
吕光好奇地走到冯雁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继续询问:
“此兵器与旧时青铜殳有些相似,但材质大为不同,外形也更为锋利。而你身上之甲胄与魏时环铠也十分相像,但没有此件精良,观之铠如环锁,射不可入。”
“兄长好眼光,此谓锁子甲,由铁环套扣缀合成衣状,每环与另四个环相套扣,形如网锁,且延伸至护膝。这种铠甲防护性极强,且透气性好,比之普通盔甲更要轻便灵活,一般的刀枪箭矢绝对伤不到身体。”
冯雁介绍完,吕光眼冒精光加贼光。
“贤弟,此物真乃精良之物,何处可寻得?”
看了看吕光的神色,冯雁颇为无奈,这种铠甲要是普及至秦军中,那绝对是为虎作伥,给晋军添堵。此刻的冯雁内心中有一丝后悔之意,但是与自己的小命相比,一切皆可抛开。
忠君诚可贵,情义价更高,若为小命顾,二者皆可抛。
在冯雁骨子里,什么晋国、秦国、昏君、圣君、友情啥的,在自己的小命面前统统可以一脚踢开。
“不是咱爷们不讲交情,若是危害到本尊性命,绝不留情面。”这就是冯雁的本性写照。
哪怕用自己的脚指头换取一位帝王的安危,冯雁也不会做。
快速思索一番,冯雁嘿嘿笑道:
“兄长,此乃高人所赠!”
“我知道,你曾说过高人所赠。为兄意为何处还能再寻一件。”
“兄长,所谓高人来无踪去无影,除非找到那位高人问询一番。”冯雁愁眉苦脸道。
“嗯,这倒也是。哎!此生怕是要错过此等精良宝物了。”吕光惋惜道。
冯雁看着吕光一脸惋惜的神情,心中也有些难为情,毕竟此人与自己金兰之交、结拜弟兄。冯雁的思想虽然还未上升至两肋插刀的境界,但情谊二字还是较为珍惜的。想了想,冯雁提醒道:
“兄长,朝廷之冶炼技术较为先进,可以试着仿制一件,我想不会比这件差。”吕光一听顿时突然茅塞顿开,惊喜道:
“对呀!贤弟所言有理!待征伐结束,定要找人打造一件,到时候还请贤弟提供样衣。”
“绝没问题!为了兄长的安危,即便将此件甲胄赠予兄长也可!那个谁,郭赖子,一炷香之内必须帮我脱下来。”冯雁豪情万丈地说道。
郭赖子一听心中暗笑不止,心想这位二当家也真是的,不想脱就明说,何必说出一炷香的时间,这玩意虽比脱衣服麻烦一些,那也用不了一炷香呀?
而吕光听到冯雁的话语,顿觉鼻头酸楚,急忙阻止道:
“贤弟不可!此乃保全你安危之宝物,岂能赠予兄长?”
“不!既然兄长喜欢定要赠予兄长!”冯雁说着直接动手开始卸甲。
吕光见状急忙拦住,动情说道:
“贤弟万万不可,如若执意如此,兄长羞为人兄!”
此时的郭赖子真有种一把将冯雁的甲胄拽下来的冲动,而左腾、常青几人则很是辛苦的憋住笑意,努力保持平静旁观的神态。
见二人拉扯不断,常青走过来劝说道:
“冯二,依我看暂时先别争执了,待回到长安请工匠仿制一件即可,说不定比此件更为精良!”
“对!这位兄弟之言甚是在理,待回去长安后仿制皆可。此次征伐你尊父一再告诫为兄定要护你周全,岂能置贤弟于险境?”吕光一脸真诚地说道。
冯雁叹息一声说道:
“那好吧,待回到长安首先要做的便是此事!”
“好兄弟!”
……
待吕光远去后,众人实在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冯雁眼睛一瞪告诫道:
“谁要是将此事说出去,关小黑屋三日!”
常青止住笑意连声叫嚷道:
“我等啥也没看见,啥也没听见…
…”
次日大部队继续前行,行军速度明显快了不少,走了三日便到了中山郡南侧(河北保定南),军武正欲修整片刻,只见斥候快马来报。
“报……吕将军,前方发现苻洛大军,窦将军、都贵将军正与之交战!”
“好!来得正是时候,召集众将听令!”
“咚咚……”击鼓声响起,众将领听到鼓声快速集结至吕光面前。
“各位,前方我军与叛军正激战一处,我等从侧面突然袭击,定能重挫贼寇!”
“将军,咱们长途跋涉还未修整,是否稍缓?” 长史杜进建言道。
吕光轻蔑地笑了笑说道:“苻洛作为宗室而反叛,此乃天下人共憎之举,此人生性残暴,部众都是迫于威势一时蚁聚起来,我等突然杀至定会土崩瓦解。各位,待战败叛军再修整不迟!”
“得令!”众将齐声应诺。
“呼……嘚嘚……”万人步骑呼啸而出,根据斥候的禀报,窦冲、都贵统领着五万人马与苻洛、苻重的十万人马正在中山郡西侧苦战。
“我靠,五万打十万?秦军如此威猛?”冯雁暗自咂舌,没想到征讨大都督苻融、窦冲等人这么有胆量,竟敢以寡敌众?
趁身边无人之际,冯雁对跟随自己的众兄弟叮嘱道:
“大家记住,见机行事,保住性命!”
冯雁本想告诫众人避免与叛军面对面交战,可想想人数不占优,不交战是不太可能的。
“二当家,额们凑在一起协同配合。”郭赖子建议道。
“对,咱们组成两只小队互相配合,相邻而战。”常青也附和道。
冯雁点了点头沉声应道:
“好,我带领郭赖子几名侍卫,赵谦带领八人协同作战,记住,相距不可超过十丈。”
“好嘞,放心吧。”
冯雁率队紧跟吕光之后,到了战场,冯雁不由惊讶。
战场中,骑兵与步卒混战一处,双方东西相向,叛军的人马仗着人多,在南北两侧呈合围之势。中部以骑兵对敌,南北两侧以步卒围拢。
五万对十万,可谓寡不敌众,但,正如吕光所判断,苻洛、苻重的队伍虽有人数优势,看上去却有些萎靡不振,并没有一往无前的气势!不要说合围,就连中间也被窦冲的人马突进去一大块。
叛军仗着人多,暂时还没有溃败的迹象。
吕光见状冷笑一声,遂及命令道:
“听令!彭晃带两千步卒向东行进堵住叛军回城后路,其余诸将立即朝叛军南翼掩杀过去!搅乱敌方阵型!”
“吼吼吼……”吕光的士卒犹如脱缰的野马呼啸而去,喊杀声震动苍穹。骑兵率先杀入叛军侧翼,而步兵则手持盾牌、砍刀、长枪等紧跟其后。
自古对战,最怕侧翼被人突然袭击,冷不丁被人从侧翼插入,叛军阵型顿时大乱。本来就无斗志,看见敌方有一支铁骑杀来,步卒们纷纷四散逃开。
冯雁见到此番景象遂放下心来,凝目望去,只见一杆帅旗下方,一员生猛的大将正居中指挥。见己方士卒后退顿时大怒,抡起长刀便劈了下去,后退的士卒纷纷惨死刀下,无奈只得往前御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