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扫了阿灿一眼,阿灿吓得一个哆嗦,赶紧躲到阿雪身后,将脸埋了起来,不敢吭声了,心中却是暗道:这个小哥哥好凶啊!
阿雪双手合十,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寒蝉,半是撒娇半是哀求。
寒蝉木着脸,看了杜子规一眼,“下不为例。”
阿雪顿时眉开眼笑,眉眼弯弯,如同一对月牙儿,她就知道,寒蝉哥哥最温柔了。
寒蝉足尖一点,飞身而起,安安静静地落在了墙上。
“哇!”阿灿吃惊地从阿雪身后探出头来,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一样,“阿雪,他会飞耶!好厉害啊!”
“是啊!”阿雪连连点头,“我寒蝉哥哥是真的很厉害的!”
阿雪逮着机会就夸他。
杜子规还是第一次看到寒蝉施展轻功,他十分兴奋地跑到墙下,仰头看着寒蝉,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师父,我想学这个!”
寒蝉俯视着他,一脸冷酷道:“还不会走就想学飞了,你怎么不上天。”然后慢吞吞地补了一句,“你师公说的。”
杜子规低下头,“那徒儿先学走。”
寒蝉冷道:“睡前再压半个时辰的腿。”
“徒儿遵命!”杜子规连忙道。
“去吧。”
杜子规回过头,看了眼身后的阿雪和阿灿,见两人都在等着他,便朝寒蝉抱了一拳,“师父,徒儿告退了。”
收拳之后,杜子规立刻就拔腿朝阿雪跑了过来,直到这个时候,脸上才显露出了孩童的天真快乐,“姐姐,你来找我玩吗?”
“是啊!”阿雪将阿灿拉到杜子规跟前,开心道,“我介绍我好朋友给你认识啊,她是灿灿!”
阿灿见到擦干了眼泪的杜子规漂亮的脸蛋,忽而害羞地笑了一下,直往阿雪身后躲,见杜子规盯着她看,又忍不住抬起双手捂住了脸,发出吃吃的笑声来,阿雪的弟弟真的好漂亮!
杜子规打量了她一眼,唔——没他姐姐漂亮,也没他姐姐可爱,看起来好像还有点幼稚。
他唤了一声,“灿灿。”
“灿灿比你大呀,”阿雪笑道,“你要叫她姐姐才可以的。”
杜子规于是改口,“灿灿姐姐。”
阿灿从阿雪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来,看了他一眼,又捂住脸笑了一下,羞涩地“嗯”了一声,脸上两个泪窝越发明显了起来。
小孩子聚在一起,只能是玩,阿雪便陪着他们两个玩了好一会儿的过家家,他们扮演的姐弟三个,爹娘不在家,两个姐姐要照顾弟弟,做饭给弟弟吃。
阿灿是玩得最起劲的,阿雪初时觉得幼稚,但真的玩下来竟有点入了迷,杜子规也非常听话——他听从阿雪的吩咐,负责摘菜回来——其实就是将墙角下的一些杂草拔下来当做菜,阿灿负责把这些“菜”过水洗一洗,阿雪则拿着小木锅和小木铲假装炒菜,一家三口分工合作,有条不紊,相亲相爱,可谓是“其乐融融”。
几人玩了两轮过家家后,阿雪开始觉得有些无聊了,正好这时丫环过来,道是朝阳公主请她和阿灿去花厅。
这正中阿雪下怀,阿雪于是拉着阿灿走了,临走前阿灿还有些舍不得,同杜子规说道:“子规弟弟,你到时候有空记得和你姐姐一起来我家玩啊,我也有弟弟的,我介绍我弟弟给你认识。”
杜子规小脸有点严肃道:“我没有空的,我平日要练功。”
阿灿有点失望,“那好吧,那我下次带我弟弟来看你。”
杜子规看了阿雪一看,“你和我姐姐一起来。”
阿灿点了两下头,“那我走啦。”
阿雪两人来到花厅,就见她们的娘亲有说有笑的。
辰阳郡主这会儿正坐在八仙椅上,她梳着朝云近香髻,身穿一件丁香色折枝牡丹对襟妆花褙子,双手轻置于膝上,一只手中捏着一条浅蓝色的绣兰花手帕,显得娴静淡雅。
朝阳公主则是斜躺在美人榻上,腰下垫着一个宝蓝色的百蝶穿花大迎枕,在自己家里,又是在自家姐妹面前,她慵懒而自在。
辰阳郡主见到两个小姑娘手牵手回来,朝阿灿招了招手,笑问,“去哪儿玩了?玩了这么久?”
阿灿开心道:“阿雪带我去找她弟弟玩啦!”
辰阳郡主闻言,面色微微一变。
阿灿没有半点觉察,“娘亲,阿雪的弟弟好漂亮啊!他长得像单将军,但是他又很漂亮!”
辰阳郡主心一惊,连忙捂住了阿灿的口。近日将军府的传闻,她也听到了一些,但没想过竟是真的,一时间她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是个脸皮薄的人,不一会儿就红了脸,也不敢去看朝阳公主的脸色,支吾了半天,只窘迫地说了女儿一句,“别胡说。”
阿灿眨了眨眼,困惑地看着自己的娘亲,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同样窘迫的还有阿雪,她刚刚居然忘记叮嘱阿灿不要说去了当归院的事,而且糟糕的是,阿灿一个小孩子,竟然也看得出杜子规长得像她爹,还当着她娘的面说出来了,这下她爹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娘,”阿雪小小声地开口,转移话题道,“你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呀?”
朝阳公主脸色倒是没太大变化,仿佛刚刚的话没听到一样,她平静道:“娘想问问你,后日游西湖你想不想去?”
阿雪悄悄地打量着她,“娘,你和我一起去吗?”
“娘去不了,到时让你爹陪你去。姨母和灿灿也会去,你跟着她们就好了。”
阿雪有些失望,“娘去不了吗?”
“娘的腿这样了,不方便。”朝阳公主似是有些不快,“你想去的话就去,这么大个人了,还要娘一直陪着你?”
“是啊,”辰阳郡主忙道,“阿雪若是想去,和我们一起住也行。阿雪还记得不?去年你和灿灿也去了,你们两个还是一起睡的。”
“啊?”阿雪惊讶,是去年的事了啊?她还以为是今年的事呢,原来已经发生了。
这一年……这一年她有和灿灿一起去游西湖吗?她记不起来了。
辰阳郡主笑,只当阿雪年纪小,忘记了这件事。
阿灿却还是记得这件事的,连忙道:“我记得我记得!”她提醒阿雪道,“你记得不?那是我们小时候的事了!”
阿灿这最后一句话,将阿雪都逗笑了。
朝阳公主也忍不住笑,调侃道:“小时候?那你现在是大时候啦?”
阿灿歪头,想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朝阳公主笑了一下。
辰阳郡主笑道:“行了,就让阿雪和我们一起来吧。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阿雪也懂事,不会乱跑的。”
朝阳公主点了点头,“阿雪,到时和灿灿一起去。对了,把寒蝉也带上。”这样她就放心了。
大人们都说好了,阿雪也就没什么意见了。
商议好这件事后,辰阳郡主坐多了一会儿便带着女儿告辞了。
朝阳公主就游西湖之事叮嘱了阿雪几句,阿雪一一应了,同时脑海里想着一个问题——雍王妃会去吗?雍王妃要是去的话,她就不跟辰阳郡主,跟着雍王妃了。
这样,寒蝉就能多一些和雍王妃相处的机会了。
晚膳的时候,阿雪找到机会问了一句,意料之中,雍王妃不去。
也是,雍王妃喜静,向来不喜欢这些热闹的事。
阿雪也没有太失望,心中有了另一个盘算,她娘不去的话——那她可以悄悄地带她弟弟去吗?她想带她弟弟出去玩。前世的时候,因为杜子规长得越来越像她爹,他们将军府为了避免那些风言风语,便不怎么让她弟弟出现在人前,就怕外人见到他解释不清。
可是,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种高门大院的秘事,你越是藏着捂着,外面的人就越好奇,恨不得扒个底儿朝天,导致越传越玄乎。
所以说,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将她弟弟带到人前来。
这一世,她想尽力弥补前世弟弟受过的委屈,让她弟弟有个快乐的童年,其它小孩子有的,她弟弟也要有。
晚上的时候,阿雪背着朝阳公主悄悄和单生商量了一下,单生思量了片刻,便同意了,他来安排就是。
他压根儿就不觉得这个义子见不得人,对于这个义子,他问心无愧——他哪有过什么别的女人?义子长得跟他再像,也和他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是夜,雍王府。
雍王妃怕冷,秋冬睡觉总爱贴着自己的丈夫睡,今夜也不例外。
温存过后,她有些疲惫,沉沉睡去,雍王眯了一会儿,却又醒了过来,身上出了微汗。
此时此刻,他明明是抱着她的,却感觉自己抱空了。
刚刚,他做了个梦,梦里她发现了风儿的身份,她又病了,像当年那样一病不起,药石枉然,最终她抛下了他,留他一人独活人世。
梦里,她不肯原谅他,无论如何都不肯原谅他。
她对他,没有了以前的温柔和爱意,只有愤怒和憎恨,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这像是真的会发生的事,她不会原谅自己欺骗了她那么多年的,除非……他们的孩子真的能找回来。
不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欺瞒她一辈子。
这一辈子,都不要让她知道真相了。
就是到了黄泉之下,他也要继续瞒着她。
又是一夜的辗转难眠。
天微光的时候,他才有了些许倦意,正阖眼欲睡,忽听床边有些微的声响,睁眼一看,婵娟恭敬地立在帐外。
他忽地清醒了过来,迅速看了眼熟睡的妻子,压低嗓音问道:“回来了?”
婵娟低声应道:“是。”
雍王心跳快了起来,连忙悄悄起身,披衣快步前往密室。
密室里,是风尘仆仆的徐南,他身量不高,体型偏瘦,皮肤比先前晒黑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较之半年前又枯瘦了些许。
徐南一见到他,便要跪下行礼。
雍王连忙扶他起来,有些急切地问道:“如何了?”
不知为何,徐南虽在信中说找到孩子的可能性不大,可是他却隐约有种感觉,仿佛他的孩子就要找到了一样,心绪难以平静。
“属下无能,只带回了两个孩子,兴许……都不是小主子。”
雍王二话不说,“带我去看看。”
经过多日来的奔波,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累极了,被徐南秘密带入王府后,吃了些许安神的药膳便沉沉睡去了。
天还未大亮,窗牗又都关着,看不大清孩子的模样。
徐南在一旁举着蜡烛,照着两个孩子熟睡的面庞。
“当心些,烛泪别滴到了。”雍王说着,忍不住接过了蜡烛,小心仔细地辨认着。
徐南低声道:“这孩子就是陈连生了,闭着眼看不大出来,睁开眼的话,眼睛就瞧着像王爷,和少爷也有点像……您看,这眉毛是不是有点像王妃?”
雍王心微颤,仔细看了看,有些不确定道:“是有点……”
但是……这眉眼似乎又差了点什么,他好像在哪儿看过,更像的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