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 生命作为人的根基,应该普遍是人们最为重视的。
可一旦当生命里出现了其他某种你想要追求的东西,人们就基本上都会选择先“消耗”一部分生命去获得它, 这就可以算作是“价值追求”和“价值取向”,所以自然而然的,生命健康就被放到了下一位。
这种情况在最平常的社会里经常出现:就比如, 时常熬夜加班为了赚钱的社畜,天天通宵刷题的高考学生。
更何况这个游戏世界里, 金钱的重要性已经被无限制地放大了——生命健康就更加容易被忽视。
但是,“老板”他们们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占据在高位, 是游戏里等级梯度更高的人, 已经没有了非要用消耗的生命去追求的东西, 所以自然而然的, 生命健康在这时就被拎到了最高点。
而且,在这个游戏世界里的社会情况里,因为生理寿命-即生命的极易消耗性, 它的重要性和急迫性就更加能在高位者身上被强调出来。
所以闫岸才会猜测, “老板”他们想要的很大可能就是“生命”。
但是“生命”可以从哪儿获取呢?……
根据这里“宗教迷信”的特征, 大概率就跟“鬼”之类的东西脱不了干系了。
闫岸眼神异常专注,一边整理线索,理清脑内逻辑,一边将最后一张报纸翻完, 总结得到了这片土地上几点相关联的最重要的习俗:
①元阴节是在每年一月底举行, 连续三天, 百鬼会出来活动觅食, 无论你烧香或烧纸的目标是谁, 它们都会直接上去抢食——这是它们唯一能自由进食的一天。
②平日里烧香烧纸钱没有任何禁忌。
③但在元阴节这三天期间里会发生一些变化, 每天零点之前,你可以在任何地方烧香烧纸钱;而零点之后-天亮之前,你只能在【自己家里】烧香烧纸钱。
④因为【鬼在零点-凌晨四点这段时间里阴气最猛,整体最为活跃,甚至极少部分有化为实体的可能性】。
⑤平常阴鬼无法进入生人家门,因为这个地方是生人居所,会有生人气息与自家的护家神庇佑。而元阴节的夜晚,正好是鬼的阴气最盛、护家神和守坟神能力最弱的时间,所以在零点-凌晨四点之间,所有阴鬼都不再受以往神的阻拦,可以直接进入任何生人的家门,吃香吃钱,【甚至追寻烧香的生人,吸食生人的阳气寿命】。
这里面正好就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点——“零点”分界线。
闫岸意识到了某些事,神色有些不对劲,她将小雕塑们收回背包,把已经搜索完的报纸重新抛洒在了各处,吹灭蜡烛便迅速走了出去。
她在关上门之前,轻瞥了一眼钟表上的时间,然后才关上门,站在了黑暗之中,神色被完全隐匿起来,缓缓转过头,看向窗外的楼下。
现在离零点还差3分钟。
菜地里的绿眼睛更多了,它们不再闪烁,幽亮且阴冷,密集的程度简直比蔬菜地的数量还多。
公寓那边似乎也有一两点,移动着的,在空楼道不同楼层之间穿梭。
这种场景总会让人不自觉地想到百鬼夜行。
但这也恰好正在隐隐暗示着闫岸,她的预感似乎是真的——越接近零点,菜地里那些鬼的阴气就会愈发浓厚,原本透明的身形也会变实。
她心脏猛跳了一下,那种如芒刺的尖锐威胁感直逼大脑,甩手迅速拿出了机械绳,缠绕在手上。
下一秒,闫岸抬脚就迅速朝走廊尽头跑去,黑眸冷到极点,走廊里贯通的啸啸冷风吹得脸颊和耳尖生疼。
跑了一段距离,终于听见某处有动静了,于是急刹车,直接破门而入。
“合同拿到了吗?”闫岸微微喘息着,眼神凌厉,拿着武器的手背在身后。
米崖早就听见闫岸的脚步了,但没想到她直接破门而入,随即便蹙紧眉头,瞥了一眼她:“你跑上来干什么?”
柴乐竹手里正拿着几张排版无异的合同,柴乐水在旁边研究着,同时间抬起了头,看着门口闫岸的神情,正色问道:“你们那儿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道鸣愣愣地,总感觉太阳穴刺疼不已,下意识问道:“是鬼来了吗?”
“是,这地方不能再久待了。”闫岸点了点头,快步上前扫视一圈桌上的合同——合同有两类,除了署名之外其余规定都是一样的,于是拿了不同的两张折好揣进口袋里,眉眼微紧,冷声警告道,“外面都是鬼。”
道鸣猛地从凳子上跳起来,拍了一下脑袋,推搡着柴乐竹:“快快快!我就说哪里不对劲嘛!”
闫岸此时已经快步走了出去,在跨过门槛,身影即将消失在转角处时,听见了身后道鸣的大叫。
“那本书里说的家门外的‘朋友’就是鬼!它们就是在零点之后开始活动的,能察觉到”
闫岸收回眼神,直视前方,余光间瞥见了被他们撬开的几扇大门,里面均是报纸杂志之类的东西。
可想而知,他们肯定也已经发现了这里宗教和鬼的问题。
没有时间多想,她思忖着接下来的行动路线,一步作两阶敏捷下楼,正好逮住了准备前往第五个办公室的范绸他们。
阚丹立的脸色异常难看,苍白得宛如失血过多,身体止不住地打着哆嗦,双手环抱瑟缩着身体,在看见闫岸出现的那一刻,暗淡的眼神才亮了一些。
“闫岸姐,你找到有用的信息了吗?”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强撑笑容关切地问道。
“找到了。”闫岸喉咙微动,她在看见阚丹立的那一刻,神经上瞬间反应出了相同的症状,于是脸色瞬白,迅速转过头,眉头紧皱,问范绸和安尔,“丹立她怎么了?你们刚才碰见什么了?”
那是一种如坠冰窖的阴冷感,潮湿如朽木、令人头皮发麻的恶心气息从脚尖蔓延到心脏,从脊椎穿进大脑。
“生活管家提醒您:游戏已进行8小时17分钟,您的心理san值下降过快,请注意调整。”
“健康值:146
心理san值:85(下降15点)”
这种感觉跟最初烧纸的时候,一只鬼手穿过她眼睛的感觉很相似,但是不适感要更强烈。
“一时间很难解释清楚。”范绸干脆摇了摇头,为了节约时间去扶着阚丹立,眼神紧绷地看向闫岸,“你这么着急下来是有急事吧……是外面那些鬼的事吗?”
看来他也早就关注到外面这些东西身上不对劲的地方了。
“是的。”闫岸紧抿着嘴唇,黑眸看向窗外,缓缓道,“但是时间应该已经来不及了。”
她发现的太晚了。
只有三分钟的时间,就算他们能从白色屋子出去,也无法穿过都是鬼的
安尔一直都靠在窗户旁边,紧盯着窗外那些东西的动静,在闫岸最后一句话落下的那一刻,才出声:“它们过来了。”
“叮——叮——叮……”
楼上好几处的挂钟忽然同时响起,轻幽幽地回响在空荡荡的走廊里。
整点了。
也就在这霎时间,怪物导航系统的提醒,不偏不倚与钟声重合响起。
“怪物导航系统:请注意前方十二米、十三米、十四米…xh#n*xw…处,出现一大群【无归无坟的阴鬼】!精神攻击型怪物,它们无法被杀死,只能被暂时打散身形,不到十秒便会恢复原状。阴鬼身上的任何一处都带有生人难以承受的阴气与怨气,刺骨的寒气能直接冰封住你的思维,一旦被它们触碰到,玩家便会感染长达5秒的负面buff--阴噬生(可消除),效果呈现为每秒削减2点心理san值,此buff可叠加。”
“健康值(红色):…e%c*x…点,体力值(蓝色):10点;血条和体力值均位于怪物头部正上方,可随时查看。怪物其余属性及能力请自行探索。”
一次触碰产生的buff长达五秒,每秒削减2点心理san值,也就是说——他们最多只能被阴鬼触碰7次,一旦多于这个数字,他们就会随机失去五感之一,到时候处境就会更艰难。
可要他们在这密密麻麻、身形飘虚的阴鬼之间,漆黑的夜晚中,躲避大部分的突然袭击,这绝对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阚丹立的脸色愈发煞白,额角和手心冷汗不止,像是刚从桑拿房出来的那样。
她咽了口唾沫,眼神晦暗地看着窗外,逐渐捏紧了拳头,指甲掐进肉里。
这一次她并没有叫小黑出来替她解决问题。
“根据我在楼上调查到的线索,我们目前有三种可选择的方案。”闫岸让安尔远离窗户站着,避免生人的气息会加快它们过来的速度。
她在说之前瞥了一眼楼梯口。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道鸣他们并没有从这边下来,要么就是已经找到她所想到的办法之一,待在楼上不下来了,要么就是从另一侧楼梯口离开了。
闫岸黑眸微沉,伸出食指:“第一种方案,是直接跑出去,躲避鬼的触碰,跑到公寓里关上门我们就基本安全了。”
“因为公寓里有护家神的庇佑,鬼无法进家门。”
安尔神色严峻:“太冒险了,就算是按照我最快的速度我也不敢保证……走完这一段路我的心理san值不会跌破30。”
闫岸点了点头,似乎已经预料到她的反应了,于是伸出第二根手指,冷静道:“方案二,我们就待在这个屋子里,不出去,直到凌晨四点这些鬼的阴气削弱。”
第二个方案看起来很靠谱。
这也是闫岸猜想到的,道鸣他们可能会选择的第一种方案。
有道鸣拦着,米崖应该也不会冒险出去,而且他们似乎也已经调查到了“护家神”的存在。
“但是这个方案有不确定性。”她脸色微沉,接着解释道,“我不能确定这些鬼到底会不会进来。”
“因为按我所找到的线索来看,它们不能进入的场所是‘自己家’——但这个地方并不是我们的家,也就没有自己的护家神庇佑。”
这解释一出,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个办法其实也属于冒险。
阚丹立半靠在墙上,有些虚脱地仰着脑袋,嘴唇微张,看起来很痛苦,但眼神却清醒至极。
她依旧没有叫原本一直替她承伤的小黑出来,继续紧紧用手抓住自己的手臂。
“接下来是第三种方案。”闫岸的黑眸环视她们一圈,暗示意味浓厚,语速加快,“一部分人待在这里,另一部分人出去,用烧着的香吸引那些鬼。”
“不用跑多远,在心理san值跌到30点之前,将香插在某个地方,然后跑回来。”
“接着就是下一批人,重复我刚刚说的步骤,将香插在某一个集中的地方。”
“最后直到鬼被分隔开,能给我们留出一条回公寓的道路。”
“我们总共有四次机会。”闫岸黑眸微眯,定下了最后的通碟,“这也是我能想到的最后一种可行的办法了。”
但其实四次机会真的很少,尤其是在外面阴鬼数量多到骇人、从白色小屋到公寓直线距离有几百米的情况下。
气氛一度沉闷至极,但毫无疑问的,所有人都一致通过了最后一种方案。
他们都不是习惯坐以待毙的人,一旦真的选择第二种方案-待在这里,那他们真的就没有退路了。
突然,靠在墙边的阚丹立出声了。
她的刘海已经全部被汗湿,微微偏转过头,眼神明亮而透彻,透着不屈服的倔强,嗓子沙哑声音也虚:
“闫岸姐,我们其实不止只有四次机会呀。”
“我把小黑叫出来,它速度很快的。”阚丹立扯了扯嘴角,笑眯眯道。
她这里说的“小黑”可不是小黑,而是那只从伏神手上抓住的那匹桀骜不驯的黑马。
“说不定我还能直接把你们送回公寓去呢……”她没心没肺地笑了笑,抹了把额头上流下的冷汗,竖起大拇指,“根本就不用烧香去吸引——”
闫岸表情冷了下来,直接叫了她的全名打断她的话:“阚丹立。”
明明什么都没说,但阚丹立立马就明白闫岸话语里的威胁是什么意思了。
百米的距离,就算再快也会触碰到大量阴鬼,她这副病怏怏的样子还想连续四次把人运回公寓?
怕不是还没运到第二个人,回来的时候心理san值就已经变成负数,人嗝屁了。
阚丹立表情僵住,怂得立马闭上嘴收回了刚才豪横的话。
她摸了摸鼻尖,退后一步,讪讪笑道:“咳,我的意思是……我驾着它,很快就能把你们送到插香的地方,然后再送回来。”
她承诺,她会亲自带每一批插香的人出去,
然后再把你从鬼堆里完好无缺地带回来。
阚丹立的眼神异常闪亮,与苍白的脸庞截然不同,目光灼灼地看着闫岸,希望她立马能批准自己的提议。
这可能就是小黑根本无法跟阚丹立比拟的一点了——她的胆量和勇气简直豪横到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