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不吃吗?”
道鸣疑惑, 端着肉汤一边喝一边慢悠悠地走过来,笑眯眯道:“其实吃起来还是挺香的,那个蔡师傅的手艺不错嘛。”
“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阚丹立从安尔身后探出脑袋, 小声问道。
道鸣舔了舔嘴唇:“没有,味道就跟外面餐馆里的一样,肉也没有什么怪味……唔,也没有负面buff啥的。”
“你看我和柴兄都提前给你们试毒啦, 不怕不怕。”他把汤倒在装着米饭的碗里,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叽里咕噜地吃起来,声音含糊不清。
“汤估计都快没了,我们就先不吃了。”范绸乐呵呵地摆摆手。
“道鸣,之前我们说的那件事,今天晚上就开始怎么样?”闫岸坐在道鸣旁边, 提出建议。
“嗯?好啊好啊,今天正好可以趁他们对我们的防备还不深, 方便。”道鸣兴奋地点头道。
米崖此时从大路那边走回来了,神色隐约带着一丝疑惑。
“诶米崖兄,你去哪儿了?怎么那副样子?”道鸣放下碗,站起身招了招手,“咱们今天晚上就准备去那边了。”
“那边的蔬菜……”米崖略有一丝迟疑, 但还是把自己的不解给说出来了,“我之前还以为它会跟那些垃圾长得一样奇怪。”
道鸣噗呲一声被都笑了, 弯着腰打鸣:“哥, 原来你跑那边去看蔬菜了, 那有什么好看的, 你是不是觉得这次的游戏太无聊了, 没有怪物给你打呀?”
米崖一哽, 撇开脑袋:“……我只是说说而已。”
“算了,我先去后面了,有事再说。”他冷哼一声,一手插着裤兜重新返回,往布置头七仪式的地方走去。
闫岸坐在石凳上,黑眸微眯。
米崖已经感觉到蔬菜上不对劲的地方了,只是没找到关键的击破点。
*
头七哀悼仪式开始了。
空地上被铺满了不明白色粉末,从公寓楼下一直延伸至身后的蔬菜地,空气里除了土腥味之外就是白色粉尘的呛鼻气息。
99名工人的脚底被白色粉末沾满,面前正对着第三栋公寓,背后则是广袤的艳绿的蔬菜地。
他们被要求不能离开原地,只能蹲坐着或站着,往面前的火盆中扔纸钱,除非你的烧钱工作已经完成了。
第三位监管人员是一位女性,名叫白工。
她面色惨白如雪,连同嘴唇也像是被喷上来一层厚厚的白漆,只有那双眼睛和头顶的安全头盔是血红色的,对比感刺眼强烈。
她是这样提醒的:
“所有钱都必须烧完,不能让钱飞走。为了你们自己的安全着想,不要再在□□上走动,无论你们看见了什么。”
说完规矩之后,她便直接离开了,留下99个工人在冷到骨子里的寒风里烧纸钱。
面前的火盆是唯一的温度来源。
夜晚的降临,使得周围的环境昏黑而冷寂。
这里除了头顶被阴云遮住了一大半的月亮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光源。他们仿佛被世界隔绝了,只有点点排成列的红色火光燃烧着,在浓黑里跳跃着,照亮了身边仅有的一点白色土地。
耳边除了风声和噼里啪啦的燃烧之外,再就只有旁边工人急促的呼吸声了。
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由于白工要求,纸钱必须全部烧完,不能飞走,他们就不能一叠整个地放进火盆里烧。
按照这个速度下来,他们至少得在风里吹半个多小时才能烧完。
闫岸半蹲下身子,耳尖和脸颊被冷风吹得刺疼,发红起来。
可她依旧微敛眸子,看着亮红色跳跃的火焰,一张一张不紧不慢地放着纸钱,指尖擦过火苗,有意无意听着旁边和身后的动静。
明明可以像其他人那样两张一组或者三张一组地烧,那样既可以烧完全,用的时间也不多,但她为什么非要这么慢悠悠地烧?
——原因是,她在等其他人触犯白工定下的规矩。
在昏暗的环境下,她的视力也依旧能保持得很好,更不用说现在还有火的光亮,但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两张一组或者三张一组…或者急不可耐地更多一组,纸钱很容易在强风里还没烧完就被吹走。
下一秒,闫岸忽然微微抬起了脑袋,似乎听见了某些声音,黑眸一闪,转头朝那边看去。
那个工人浑身都僵住了,死死盯着那张才烧了一半的纸钱被风吹走,往闫岸的火盆前面滚去,然后火焰迅速湮灭,最终停在了其他人火盆前的白色粉末地上。
他喉咙干涩,但依旧努力吞咽着口水,似乎想要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低下头,发汗的手里捏紧了剩余的纸钱,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簌簌……窣窣。”
工人们背对着的黑暗一片的蔬菜地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动。
这声音一直延续着,很小,有从远处逐渐向近处蔓延的趋势,类似于脚步摩擦过地面的声音。
闫岸黑眸眯起,看向了她身后的最后一排工人。
声音已经很近了……
忽的,那种无处不在的声音,统一在蔬菜地与白色土地的交界处停下了。
“嚓……”
一双脚印赫然出现在白色粉末上,粉末被踩的凹了下去,扬起一阵灰尘。
但向上看去,又空无一物。
它们出现在了他们身后的黑暗中。
闫岸瞳孔微缩。
铺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比冷风更为深入骨髓的阴冷感,还有土腥气。
紧接着下一瞬,白色粉末整片凹下,那一排出现了无数双脚印。
这样同一时间踩在白色粉末上,重叠的“嚓”声足以让整个场地上的所有工人都听到。
空气骤然凝滞,气氛甚至比最初还要死寂沉重。
那数量,至少有十个。
“嚓……嚓……”
身后无形的脚在逼近。
所有工人下意识死死屏住呼吸,源于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在无形中被彻底激了出来,许多人没站稳,直接摔坐在了白色粉末上。
这时,面板上除了闫岸和道鸣之外,所有玩家的心理san值齐刷刷地掉了至少10点。
闫岸迅速回过头,照例往火盆里扔着纸钱,对着范绸、安尔和阚丹立低声说了一句:
“有鬼来了,别动。”
看样子是鬼,但生活管家和怪物导航系统都没有提醒。
可能是系统故障,也可能确实是这些鬼对他们并没有实际上的威胁,只是一种提供线索的类型特殊的“道具”而已。
安尔动作顿了一秒,忽然低声漠然道:“现在……看见了。”
安尔在闫岸的身后,范绸和阚丹立在闫岸旁边。
“我擦!——”范绸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就把火盆掀了,幸好反应及时,一手撑在身后的地上,没离开刚才待的地方。
身边那些工人仿佛已经被吓得麻木了,都得跟个筛子似的,机械地往火盆里塞着纸钱,死死闭着眼睛,脸色死白,就连手被火焰灼烧到了也丝毫没有感觉。
而最初那个引起祸端的工人嘴唇发紫,牙齿打着颤,在如此冷的环境下脸上也冒出了豆大的汗。
他身旁地上的白色粉末已经被许多双脚踩得看不清颜色了——那里站满了鬼。
闫岸原本还在疑惑,他们是怎么直接看见鬼的,为什么会脚印被吓得惊呼。
而当她回头,重新把视线聚焦在火盆上时,一愣,终于明白了——
她的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双手。
一双焦黑到不成形状的手,扭动的指尖距离她的眼睛仅有一个拳头大小。
这双黑黢黢的手臂半透明,身子淹没在火焰中,从进到远的身形逐渐消失,看不清它的身体。
这双手正在她眼前虚晃,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
于是,这双黑黢黢的爪子逐渐向前伸。
闫岸放轻了呼吸,漠然着脸,没有任何向后退的动作,照例往火盆里扔着纸钱。
于是,这双半透明的手继续前进。
下一秒,直接戳进了她的脸里。
骤然间,闫岸瞳孔骤缩,脊背处一个激灵,猛地打了个寒颤,手里捏着的纸钱差点松开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直接把一根极细的针扎进了你背后的脊骨。
鬼手还在她脸上毫无目的地抓。
“你……”她深吸一口气,把纸钱攥在手心里,扔下去,按耐着情绪,咬着后槽牙沉声道,“在、下、面。”
“你是死了,不是瞎了。”
闫岸恼到憋住一口气,总感觉她面前的这个鬼有点毛病。
而那双手正好在这一刻就停住了,仿佛是听见了她好心的提醒,直接垂直往下去,栽进了火盆里。
在接触到火焰的那一瞬间,这双扭曲的黑手便开始不断抓动,然后似乎抓到了某些东西,就直直地迅速往嘴的地方里塞,咀嚼两下便吞咽,发出酸牙的吱呀声。
烧的是钱。
它们吃的是钱。
它的动作不断重复,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猛烈,幅度越来越疯狂,仿佛失去了理智。
而同一时间,它的身形也逐渐变实,在黑暗与火焰扭曲的交界处虚晃着。
“闫岸。”范绸突然出声,声音异常僵硬干涩。
他这边的鬼的动作比其他鬼都要迅速,已经吃了很多钱。
闫岸眉头微拧着,试图从它逐渐现形的身上看出点线索来,聚精会神。
她听到范绸异常的声音,扭头问了一句:“什么?”
范绸扔下两张纸钱,嘴唇微动,眼神晦暗:“他们穿着的衣服……”
“跟我们一模一样,就连年份也一样。”
“我们头七哀悼的,是上半年在这里待过的工人。”
“它们为什么会从蔬菜地里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