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的计划里, 他很特殊？”保安大爷静默了片刻，感觉这件事略有些棘手。
闫岸点了点头：“也算是吧，在游戏里他的能力对我们很重要, 要是被系统处理掉了，会很麻烦。”
“……好吧, 我会尽量把这件事在系统那里隐瞒下去。至于你说的他在游戏里拥有的那些能力……”保安大爷有些困惑，“具体是什么能力？”
“照理来说, 他身为普通的游戏BOSS, 应该不会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才对, 最多是攻击力和防御性强很多。”
闫岸挑了挑眉，戏谑地看着他，像是没想到保安大爷居然这么老实本分, 会问出这种问题来。
保安大爷更加困惑了：“……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应该没说错吧, 他不可能有其他什么超出系统限制的能力，这点我还是很清楚的。”
闫岸摇了摇头：“游戏BOSS碾压似的攻击力和防御性对我们这些玩家来说就已经很特殊了，而且, 他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您可能一直都没在意过。”
“他现在已经恢复了自我意识, 对我们来说并不存在过大的威胁，但对于不知情的玩家来说，这个游戏BOSS的危险性是针对于每个人的——所以这里，就是一个关键的信息差。”
“我既可以毫无顾忌地利用他的能力，也可以让他在平时隐藏自己的锋芒, 而在关键时刻，给其他人来一个回马枪。”
闫岸灿烂地微笑着, 笑容里明晃晃的目的毫不掩饰, 把自己物尽其用的特性发挥了个透彻。
通俗来讲, 这其实是一种老六行为。
但闫岸根本就没在意过，该怎么做照样怎么做。
如果在战场上回马枪能扭转局势，又为什么不用呢？
保安大爷吞咽了一下口水，提醒道：“要是游戏BOSS做出太过明显的出格行为，比如帮助这个队伍碾压绞杀另一支队伍，是非常容易被系统发现的。”
“我不会那么蠢。”闫岸随意地摆了摆手，“而且我会尊重他的意愿的，放心，我不是那么□□的人。”
“另外，除了游戏BOSS的事，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想问一下，问完了我就走——”
“社区建设网络灵魂端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么复杂且庞大的数据工程要处理，它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能量？”闫岸目光灼灼。
保安大爷略有浑浊的眼睛盯着闫岸，说出的回答倒是出乎了闫岸的意料，异常简单明了：“你已经把它的目的说出来了。”
“就是为了能量。”
闫岸一怔，然后立即就反应过来了：“你是说社区——”
保安大爷点了一下头：“你别忘了，绿色社区里可是没有任何发电装置和能源供应地的。”
“那些已经死去的玩家在网络灵魂端不断进行游戏，总是会消耗灵魂百分数的。而玩家们每次消耗的一部分灵魂百分数，其实就是灵魂里的能量，最后一部分供应给了社区，用于社区运转，另一部分供应给了总部……但这里的总部我并不清楚它到底是个什么机构，我无法接触到。或许是个AI机器……又或许是什么无聊的外星人……”保安大爷无奈地苦笑。
“其实简单来说，他们就像是一粒粒芝麻，不断被机器挤压压榨，直至挤出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油，然后被扔掉外皮，消失在社区里。”
“不过系统很懂得高效率利用，它每次从每个灵魂身上汲取的能量极少，但‘薄利多销’，所以每个灵魂都能使用很久。”
“这就是绿色社区最基础的运转机制。”
*
闫岸微微敛着眸子，从保安亭走了出来，就像最开始来到社区时那样，身边刮过阵阵湿润的冷风，眼前是一层薄薄的朦胧的白雾。
极少量的居民们游荡在小区门口，偶然间远远地瞥了一眼闫岸，然后又移开眼神，冷漠地走开。
无数个谜团缠绕着她的大脑……
保安大爷口中那个假扮成她的女人，明显是在11月10号之前就知道她的模样了，而且还是故意以她的样貌出现在监控视频里的。
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关键时刻破坏了社区数据处理中心，让恢复了自我意识的游戏BOSS逃脱了保安的监管？……
这一切的出现，感觉就像是那个人未卜先知，提前知道了一切然后故意这么做的一样。
还有，那个人究竟是怎么知道她的模样的？是在平行世界里，还是就在她所在的世界里……
“尹师父。”
闫岸缓缓抬起了冰凉的黑眸，嘴里陡然吐出一个名字，语气里毫无人的温意。
她能联想到的人，只有这一个。
在这一切巧合发生的时间点之前，让她感觉到违和感最深的就是尹师父。
【未卜先知】
不仅那个假扮成她的入侵者有这个能力，平行世界里的尹师父，也有这个能力——
平行世界里的尹山跟她预报了原世界一小时后的天气。
此时此刻，在家里看书的尹山没由来地连打了三个喷嚏，然后愣了两秒，拧起眉头，感受到脖子后面传来一道冷飕飕的风。
闫岸已经把事情大概的源头找到了，然后冷笑一声，不再在这上面纠结，径直朝A右栋公寓楼走去。
她目标明确，脚步毫无停滞，直接上到了A右栋的第六楼，然后抬起手，敲响了601室的门。
等了五秒，没人回应。
接着，她便又往旁边挪了几步，敲响602室的门。
诸如此类，闫岸执着地敲了四扇门，都没有人开门，直到第五扇605室门时，终于有人回应了。
开门的是芙梨。
芙梨穿着宽松的睡衣，银白色秀发乱成了鸡窝形状，怀里还抱着一大包薯片，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咔嚓咔嚓嚼着，眼神澄澈明亮。
“你是闫岸。有什么事吗？”她问道。
闫岸温和地笑着：“我想找一下王芥，聊聊上午没说完的事，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上午碍于伏神在场，闫岸虚情假意地在两个人之间周旋，简单客套了一番，结果得到了伏神-“只是单纯地聊聊天也没什么关系啊，我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的回应之后，便笑容更加灿烂，收下了伏神的这番好意。
她本来就像找机会跟房见聊一聊的，没想到六安区的王芥居然直接首先过来找她了，这不恰好是一个大好的时机么。
芙梨一愣，吧唧了两下然后吞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食物，拍了拍衣服前面的薯片碎屑，伸出一根手指，转身，指向了屋内。
“王芥。她就在我这。”
闫岸怔了一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王芥漠然地盘腿坐在地上，手里还拿着一副展开的扑克牌牌，前面低矮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张散乱的牌。
“下午好？”闫岸淡然不惊，主动上前一步打了一声招呼。
“芙梨，让她进来说。”王芥叹出一口气，“你可真是会找时间，我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儿。”
芙梨关上门，抱着薯片乖巧地钻到了沙发上，一声不吭地吃起来，也没理两人的对话。
“不过……你背着伏神过来找我，她不会生气吗？”王芥放下手里的牌，一手支着沙发站起了身，淡淡地问道。
闫岸顺坡下，笑了笑：“她说了，只是普通的聊天的话没什么。”
“你倒是会钻空子……不过你来晚了，房见他现在不在公寓里，也没去集会处，估计是去训练场训练了。”王芥盯着闫岸，似乎想看看面前这个从来都不怕事的黑马会做出什么反应。
是寒暄几句就找借口离开呢？还是趁机机敏地跟她套套近乎——
王芥对闫岸的印象还停留在一个月之前，那次这个新人与黑区负责人张福旺的正面交锋上，直接当着张福旺的面就把他黑区的人给搞死了，而且还是以一种稀奇古怪的方法……
不过这倒恰好很合她的口味了。
这个新人看上去确实有点莽撞，但也不乏权衡和谋划的思维，估计所以才能在大赛里一战成名。
“他在不在无所谓。”闫岸平静道，“您会主动为他的事情来找我，是因为他把自己身上所有的事都告诉您了。”
“所以直接跟您谈也再好不过。”
王芥怔然，忽然轻笑出了声：“你倒还是跟之前一样，从来都不按套路出牌。”
“确实，房见已经把你跟他的合作都告诉我了，我也确实有些事想当面跟你聊聊。”
闫岸抬了抬下颌，眼神直视着她，以示洗耳恭听。
王芥拍了拍沙发，让她坐下：“你也知道，房见经过他妹妹那件事之后就彻底跟黑区结仇了，如今跟失心疯了一样，不停地训练，吃药，再训练，再吃药。”
王芥的职业是制药师，技能似乎就是跟药有关的。
闫岸眉头微拧：“我其实一直有一个很疑惑的地方。”
王芥：“什么地方？你直接问吧。”
闫岸：“当初房见带他妹妹一起进行游戏，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找您帮忙、找六安区帮忙，而是去找黑区的负责人之一盛昊强？”
王芥一愣：“黑区的负责人之一？盛昊强他哪儿是啊，只不过一个还算出名的分部管理人罢了。黑区的负责人只有一个，就是张福旺。”
“这话肯定是他自己说的吧……”王芥嘴角抽了抽，对其感到不屑，“他总是为虎作伥，找个厉害的名号就往身上套，然后在新人面前装模作样，树立威风，好接下来搜刮道具。”
闫岸默然。
王芥继续道：“你说房见第一个选择是找他，而不是找我们这件事，我们也是最后才知道的。”
“房见来到社区之后，生活管家给他安排的短期负责人就是盛昊强，所以盛昊强对房见一直都很宽容，房见才会那么信任他……”王芥紧皱的眉头间弥漫着忧愁，“因为这件事我当初根本没仔细调查过，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乱子，说起来其实都怪我。”
“不过除了短期负责人这个原因之外，我估计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盛昊强对房见技能的关注。”
“盛昊强因为房见能够给他和他母亲提供简单的治愈保护，这才答应了房见提出的小小请求——在游戏里照顾一下她的妹妹。”
“盛昊强在最开始确实对房可很负责。因为我有很长一段时间观察到，房见在以不正常的高频率多次进入游戏，而房可她只会在第七天准时进入游戏——无论她在那之前开过多少次门。这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后面我才了解到，是因为盛昊强给了房见一种道具，可以把另一方进入游戏的概率转移到自己身上，从而让对方进入游戏的次数有效降低。”
“所以房见这个傻小子才会这么傻乎乎地一味相信他，根本都没考虑到盛昊强在社区里的名声，还单纯地以为盛昊强很遵守约定。”
“可是结果呢？到最后盛昊强的本性还是暴露出来了……明明最开始还是公平公正的交易啊……”
“房见后来也说过……明明房可从一开始就提醒过他了。所以……这就像是他亲手把自己——”
话说了一半，王芥便立即掐断了话头，紧闭着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直到沉闷的空气被芙梨直白地一句话打碎：
“盛昊强已经死了。”芙梨瞥了一眼两人。
“哈……这也确实，那我们就不谈以前这些没用的事了。”王芥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接着来说说现在的房见吧。他这次比赛失败之后，倒是没有像之前那样魔怔了，还算是恢复了一点理智，跑过来找我要了一种很特殊的药。”
“他没有说任何原因，只是说他想大幅度强化技能。”
闫岸眨了眨眼，反应平静，她对房见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了然于心。
因为她给了房见一个明确的、在她的帮助下有可能达到的目标——杀死黑区的张福旺。
王芥盯着闫岸的反应，有了些许推测：“他不说原因，我当然不可能直接把药给他。于是我后面一边威逼一边利诱，终于从他那跟死鸭子一样嘴硬的嘴里套出了话。”
“说闫岸，你，能实现他的愿望。”
“而你要求的，帮他实现愿望的前提就是——他自己必须先变得强大起来。”
闫岸眉头微扬，缓缓吐出一口气，靠在了沙发上，仰望着天花板，目光深沉。
房见这小子……真是学聪明了。
她根本就没有要求他这些，是他自己想要逼迫着自己变强大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