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学校里怎么会有狗呢……也没见有老师养啊, 应该是不小心跑进来的流浪狗吧。”
听到“小狗”这一个词，闫岸眉头倏地皱了皱，大脑里自动蹦出了不久前从晓米和敏敏身上套线索时的对话，和在宿舍楼下首次碰见高小森时的场景。
【小森是小林在学校围栏外面捡到的, 当时脏乱得还以为是只小狗, 从来都没说过话，好像是个哑巴。】
【黑暗里, 是一个长发披肩的女生, 牵着一只毛发蓬松炸起的“小狗”……说是小狗, 但看那身高, 倒更像是一个营养不良蓬头垢面年龄极小的小孩。】
“……”闫岸沉默片刻，垂着眸收回复杂的心绪。
这种特殊的形容，实在是太巧合了。
范绸瞥见了闫岸的神情, 先将疑问藏在心底，准备事后在跟她讨论, 于是接着问道：“那在这之后呢？你还返回过年级主任的办公室吗？”
“再回到三楼基本就是三点的事了, 应该还没到三点，就两点五十左右吧。”阿严掰着指头仔细数着, “我以前掐过表, 在二楼转一圈十分钟, 一楼转一圈也是十分钟，再回楼上继续转……到三楼的时候就两点半多一点吧——不过我不能很具体地保证啊！就估了个大概的时间！”
“我那时候还特地往办公室那边走了几步, 站在原地听了几分钟，确认没声音才走的……当时还以为A老师真回去了。”
“结果没想到, 是死了。”阿严的表情并不遗憾, 而是十分平静。
闫岸喉咙动了动, 心里已有打算, 不再对时间的问题进行过多纠结：“我有另外一个问题想问问，你们在学校待了这么久，应该会有所了解。”
阿严脚步挪动，声音有些不自然，应该是不习惯拒绝别人：“…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吧，我还有事要做。”
“是的，最后一个问题。”闫岸点点头，眼眸微沉，“你觉得，学校里的杂物……”
“比如麻绳这种东西，一般会被存放在哪里？是所有学生都能接触得到的吗？”
阚丹立和范绸登时大脑灵光一闪，仿佛有某些线索被闫岸的这句话打通了。
对啊，麻绳，真正杀死了年级主任的这个小东西。
这种“粗劣”的东西怎么会凭空出现在“金碧辉煌”的年级主任办公室里？
太突兀了。
就算年级主任用绳子，凭他的调性，他也绝对不会选择麻绳。
所以，麻绳是“凶手”随身携带的！
阿严指了指楼下：“麻绳啊，旧东西，都被放在教学楼负一层储藏室里。从一楼厕所后面转角的那个小走廊一直往里走，走到头能看见一个很窄的楼梯，下楼就能看到门了。”
“那里又黑又潮，像个地窖，下去的话得开手电，还要转几道弯……它大门没锁，谁想进去都行，不过基本没人会想去那里的。”
“而且它已经废了很久了，学校近几年从来都没用过。”
……
年级主任真正的死亡时间并不在双胞胎姐妹目击的01：54左右，而是推迟了快有二十分钟。
在02：09到02：40之间，最多半个小时，高小林离开之后就立马有第二个人到达现场，彻底杀死了年级主任。
所以在最开始他们怀疑的两道麻绳痕迹里，一道死亡前一道死亡后，第二道勒痕才是致死的。
第一道基本可以肯定是高小林下的手了，它痕迹并不重，可见高小林没有下死手，她并没有杀死年级主任的想法。
而第二道勒痕……情况就很特殊了。
原本他们还有个想法，是高小林第一次勒住了年级主任，但没有胆子下死手，思考过后第二次返回彻底勒死了他，但这个想法在阿严的陈述下已经被排除了——高小林没有返回过教学楼。
“真正杀死年级主任的应该不是高小林。”闫岸走在最前面，脚步很快地下着楼，黑眸有些阴沉，“晓米她们有事情遗漏了，没跟我们说。”
“那现在去找她们吗？”范绸加快脚步跟上闫岸，迅速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有怀疑的对象了？”
阚丹立在后面赶着，眼睛有些许呆滞，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了，几秒后忽然说道，正好接上了范绸的问句：“她弟弟。”
闫岸黑眸眯了眯，脚步加快。
“小狗。”阚丹立对上范绸回头的视线，嘴唇挪动着，明亮的眼睛里也充斥着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啊，她弟弟才多大？那么小怎么可能有杀人的念头。”阚丹立立即摇了摇头，嘟嘟囔囔的，试图想否定自己的想法 。
范绸有些难以发声：“不能因为一个‘小狗’的形容就断定他是凶手吧，太没道理了，至少得有个证据，况且他那么小的身板——”
他声音说到这忽然顿住了，然后沉默良久。
造成第二道致死的勒痕，其实并不需要多大的“身板”。
那个人只用动一下手指头，将麻绳尾端挂在柜子把手上就行了，不用任何力气。
“所以啊，”闫岸转角走下最后一阶楼梯，黑眸静静地看向远处那群还在等待的学生，淡声道，“我们现在就在去找时间证据。”
“晓米，敏敏。”闫岸走上前，叫醒了那两个蜷缩在另一处角落昏昏欲睡的小姑娘，眼神很淡，似乎完全没在意她们的精神状态。
“…诶、诶？你们这么快就完成一日游活动了？老师没回来吗？”敏敏首先醒过来，立马站起身拍了拍晓米，示意她赶快醒醒。
闫岸半阖着黑眸，看向她们：“王老师一时半会回不来了，你们今晚可以睡个好觉。”
“不过在睡觉之前，你们还得回答我几个问题，你们漏掉了重要信息。”
晓米揉着眼睛：“什么啊？”
“高小森。”闫岸说出这个名字，“他那天晚上是不是来找过你们？”
敏敏微愣，直接点头：“找过，我们之前不是说过么。”
“他基本每天都要找我们，用手比划着问她姐姐在哪，那天就是很晚问的，小林正好上楼找年级主任去了。”
范绸倒吸一口凉气。
说到这里，敏敏好像联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越来越白，表情越来越僵，张着嘴想说什么，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对啊，小森那天晚上好像也上楼了。”晓米听到这里，瞬间大脑一凉，仿佛浑身被泼了盆冰水，但因为不知道线索，隐隐约约地想不透，“他基本每天晚上都要找我们，9号也没例外。”
“那天凌晨，小林上楼之后，过了半个小时小森就跑过来了。”晓米有些结巴了，“整整两点，敏敏的手表还整点响了一下。”
“我们跟他说，他姐去找年级主任了，让他不用着急，小林等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敏敏的声音哑了：“但是之后，小森就跑不见了。”
“我们当时还以为他回去睡觉了。”敏敏看向闫岸，身体有些颤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们是调查到了什么吗？……小森那天晚上真上楼了？”
高小林是一点半上的楼，高小森则是两点。
阿严看见“小狗”的时间正好是两点九分，时间线正好对上了。
阚丹立的大脑有些混乱了，凶手…一直是高小林的弟弟？！
“那、那高小森知道年级主任跟他姐的矛盾吗？”阚丹立有些语无伦次，急切地问道，“就是，你们觉得他有替他姐报仇的想法吗？”
晓米脸色瞬间煞白，并没有她的问题，而是声音极其颤抖地问道：“你、你的意思难道是——”
“小林她弟杀死了A老师？！”她声音尽力压低着，但仍有些尖锐。
“小森一句话没说过，性子很闷很闷，但知道她姐的一切。”敏敏比晓米的情绪平和一点，此时紧紧攥住了拳头，骨节发白，眼眶有些泛红，声音干涩地答道，“小林什么事都会跟他说，不管是开心事还是难过事。”
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高小林曾经派她弟去年级主任办公室里偷偷放过“告发巴齐的小纸条”，所以高小森知道年级主任办公室的位置。
高小森知道她姐的一切，大概率也包括她姐被年级主任“催款要账”、被年级主任折磨得痛不欲生的事。
可能在他看来，“杀人”只不过是一件帮他姐“解决小烦恼”、与“放小纸条”呈同等价值的事情罢了。
【你看，姐姐也对这个人动手了，她肯定不喜欢这个人……我可以帮姐姐，再一次解决掉烦恼。】
类似的话止不住地浮现在众人脑海里。
晓米长久以来的想法被彻底颠覆，情绪濒临崩溃：“那小林为什么还要跳楼？！还要在走之前说让我们照顾好小森？！说她可能杀人了？！！”
“有可能，她也以为自己真的把人杀死了。”
范绸声音干涩。
晓米的声音在这一刻消失得一干二净，死死盯着地面，眼眶猩红。
不管怎么样，只要在学校里对年级主任动了手，高小林今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她可能也缩在那个角落里想过，想过被发现后自己的下场，也想过小森被自己牵连后可能会遭受什么。
这一连串闹剧如此巧合地拼凑到了一起，居然让晓米和敏敏感觉到有些莫名的可笑，她们乖巧地依照“受害人”之托照顾“杀人真凶”照顾了这么久。
高小森可能也没想到，他会用“帮助”她姐的方式间接杀死了她姐。
闫岸静静环视一圈众人的表情，敛起眸子，嘴唇抿了抿，平静道：“你们先别着急下结论。”
“这还只是时间线和作案动机的推测，我们的物证还没有找全，说不定到时候又跑出来了个第三者呢。”
虽然是这么说，但没有人会抱着“突然出现了另一个真凶”这种荒唐而可悲的愿望。
范绸缓缓看向了闫岸，棕褐色的眼睛竟然十分平静，问道：“找物证，是在巴齐手上，对吧？”
闫岸敛着眸点了点头，思索着主线已经解决了个大概，然后又瞥了眼自己的背包。
这已经是今晚的第六次看背包了。
依旧没有看到那两个小雕塑的身影，她沉默地盯着它们留下的唯一“线索”——四周呈波浪形的正方形纸片，眉头拧了拧。
这代表了什么东西，它们到底想说什么，为什么在它们消失的下一秒简繁就追上来了…还在找着什么，目标正是她。
只不过这个形状……倒有点像某个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