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王笑天反问自己,张军思忖着说道:“我是有这个想法,不过我首先想要知道的是,娃娃怎么会与你们相跟在一起?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你了解他是个什么人吗?”
王笑天考虑了一下,开口对张军说道:“他的很多事情你们不清楚,对娃娃我比你们了解他,这里面的事儿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明白的,以后有时间我再跟你细说。
他以前是个小偷,这个从我认识他那天我就知道。
可是人都是会变的,没有几个人是甘愿做一辈子贼不学好的。
有些人在有些时候做些错事、走一段弯路也是一时糊涂或者是情非得已,只要不是十恶不赦,我觉得还是应该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不管你们如何看他,他现在是我的兄弟,我的话他会听,我也相信他不会往外乱说这件事。
我把他的名字也给改了,他现在叫赵新生,我们大家都管他生子。”
张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赵新生---新生---生子---
这个名字改得好,你们带着他开始新的生活嘛,呵呵---
对于你看人的眼光,我是很相信的,你说他没问题,那他就应该可以相信。
说句良心话,对你小子我是越来越有点儿看不透了,我在你这个年龄,可是远没有你这么成熟啊。
一代更比一代强,这句话放到你身上是恰如其分。
你叫我一声爸爸,作为长辈我想对你说的是,理想与现实不能等同混淆在一起。
我们生活在这个现实社会当中,做人做事要顺应时代的潮流,不顾现实环境和情况非要逆势而为,想要达成自己的愿望恐怕是很难的,希望你能好自为之。
当然了,我并不是让你去趋炎附势做首鼠两端的小人,只是提醒你有些事情要审时度势顺势而为,一时冲动急于求成,反而会事与愿违欲速则不达的。”
王笑天神情郑重地对张军说道:“爸,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你放心,我不会乱来,这件事我会妥善处理好的。”
张军摆了摆手说道:“我没有特意所指啊,你不要瞎往一块儿联系。
好了,先不说这个了,眼下的案子才是最当紧的事儿。
既然你觉得娃娃---哦,你觉得生子没有问题,那你看是不是可以把他找过来给辨认一下模拟画像啊?”
王笑天伸手去拿放在办公桌上的座机电话,嘴里说道:“绝对出不了问题,那我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他现在应该在门市部呢。”
张军冲他挥挥手说道:“去你黄叔叔那屋打,这部电话打不了外线。”
王笑天站起身向办公室外走去,有些惆怅地说道:“这么大个刑警队,也不说多按几部外线电话,这接处警的效率能高了吗,唉---”
他去了黄明玉的办公室给门市部打了个电话,电话是张志强接的,王笑天问张志强赵新生在不在,张志强告诉王笑天,生子正在前面接待一个来买配件儿的顾客。
王笑天对张志强说道:“你去把生子接替下来,让生子马上来河东分局找我,这事儿最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张志强沉稳地问道:“大哥,还有别的事儿吗?”
王笑天一听张志强的口气就知道强子有些误会了,他语气轻松地说道:“强子,没啥大事啊,我是让生子过来给我爸他们帮个忙,这事儿需要保密,你懂我的意思了吧?”
张志强干脆地说道:“我知道了,这就让生子过去找你。”
压了电话之后王笑天去了分局大门口等着赵新生,门市部离着分局并不远,过了十来分钟,赵新生就骑着自行车赶过来了。
他远远儿就看见王笑天在分局大门口站着,紧蹬了几圈骑到王笑天身前,赵新生一捏车闸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他往分局院儿里瞟了两眼,疑惑地问道:“红哥,这么着急叫我过来,是出了啥事儿啦?”
王笑天对赵新生笑了笑把他招呼到路边,很随意地说道:“生子,你对在昆仑区蹬轮儿的人熟悉吗?”
赵新生不知道王笑天为什么突然把他叫到分局门口问这个,他垂下头黯然说道:“前几个月我在昆仑区跑了一段时间单帮,老一点儿的猴将我认识几个,新下海的我不熟。
红哥,自从跟了你,我再没动过偷人的心思,你是不是因为啥事儿对我有误会呀。
我对天发誓,我赵新生---”
王笑天连忙搂住赵新生的肩膀说道:“生子,哥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想要回头的决心,怪哥没把话跟你说清楚啊。
是这么个事儿,我爸他们这几天不是上了个大案子嘛,现在锁定了两个嫌疑对象,这两个人我昨天和婷婷姐在昆仑区的八路公交车上见过。
当时车上的女售票员和司机应该是见过这俩人,知道他们是小偷。
我把这两个人的面部模拟画像画出来了,我爸你也见过,他---他知道你过去的一些事儿,昨天在铁西派出所,他看见你跟我在一块儿了。
破案讲究的就是争分夺秒,现在去市局打扒队找他们协助太耽误时间,所以我爸想到了你,让我把你叫过来辨认一下模拟画像,看看见没见过这两个人。
我跟我爸说了,我需要先跟你商量一下,这事儿得你自觉自愿,不能强人所难。
生子,我找你过来不是非得要你去辨认画像,去不去你自己做决定,我不会因为这个事儿对你有看法。
但是有一条,不管你去还是不去,这个案子和案子上的嫌疑人很可能是猴将这些情况你已经知道了,这事儿在案子没有破之前,对谁都不能讲,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你能做到吗?”
赵新生迟疑着问道:“红哥,这是个什么案子呀?”
王笑天想了一下说道:“是个抢劫、QJ的大案子。”
赵新生恍然说道:“红哥,就是前天半夜东梁那边儿有户人家被人给抢了那个案子么?没听说人还被那啥了呀---”
王笑天拍了拍赵新生肩膀,老神在在地说道:“这事儿能瞎宣扬吗?
连你都知道东梁那儿有户人家让人给抢了,要是再把那女的被人那啥了传出去,那不得弄得尽人皆知,那让那个女人今后还怎么见人呀。”
赵新生低下头沉吟了片刻工夫抬起头来,语气坚定地对王笑天说道:“红哥,从我到了咱门市部,你和婷婷姐、彩彩姐、强哥、王哥、峰哥这些人,你们每一个人都拿我当人看,我在门市部干着,有吃有喝有钱拿,如果能早点儿跟着你红哥,我也不至于去做贼。
我家里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一些,我那什么的狗屁父母,把我扔下去外地七八年了,音信皆无生死不知,没往家里寄回来过一分钱。
爷爷奶奶都七十多了,两个人的身体都有病,就靠着我爷爷每个月四十多块钱的退休工资,看病、吃饭、还得养活我,那点儿钱掰着瓣儿花都不够呀。
小时候我不懂事儿,家里吃饭时但凡有一点荤腥,爷爷奶奶都跟我说他们不爱吃肉,紧着我一个人吃;
他们一年四季穿得都是带补丁的衣服,可是每到过大年的时候,年三十儿早上一醒来,我的枕头下面都会压着一身儿新衣裳;
我奶奶为了省几个买菜钱,夏天的时候去蔬菜门市部门口捡人家运菜车上掉下来的菜叶子拿回来洗洗做菜给我和爷爷吃,就是那样的菜,也不是每天都能吃上;
我爷爷常常天不亮就拿着个破口袋出门儿去了,起初我不知道他是去干什么,后来大了我才知道,爷爷他每天早早出去是到附近街边的垃圾堆捡些能卖钱的破烂儿,拿到废品收购站去买个毛儿八分钱的,拿回家来交给奶奶贴补家用---”
赵新生用手抹了一把脸露出了笑模样,推起自行车往分局院里走去:“不说这些啦,走吧红哥,我跟你去认人。
你放心,啥事儿能说、啥事儿就是烂在肚子里也不能对外人讲,我心里面有谱儿。
这俩兔崽子,把人家抢了还不算完,还把人也给糟蹋了,这特么的就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早点儿抓住这俩个泡,送他们去后沙滩点了名儿就完事儿了,省得再去祸害别人---”
王笑天带着赵新生上楼去了张军所在的那个办公室,黄明玉随后拿着两张复印回来的模拟画像跟进屋关上门。
赵新生对张军和黄明玉二人都不陌生,没认识王笑天之前他就和这二位河东区刑警大队的一二把手有过几面之缘了,不过那都是作为违法嫌疑人被“请到刑警大队”来的。
由于他不满十四周岁,涉案的金额每次都不大,刑警队也没法儿处理他,只能是说服教育之后放他走人。
赵新生进了办公室见到张军和黄明玉之后,又羞又臊还有些惧怕,难为情地戳在门边儿低着头不说话。
张军抬手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和颜悦色地对赵新生说道:“生子,先坐下啊。
你的情况红红都跟我说了,黄队也知道一些。
听红红说,你现在也到门市部跟强子他们干着了,表现相当不错,这就对了嘛。
人难免会走一段弯路、做一些错事,只要及时回头痛改前非,你还这么年轻,完全来得及,美好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往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呐。”
黄明玉在一旁附和道:“是呀生子,你不要总纠结着过去,感觉有点儿抬不起头来。
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我们都相信你能与过去说再见,成为一个全新的赵新生。
听说你这个名字是红红给你改的,我觉得改的很好,你得记住红红给你新起的这个名字里面的含义啊。”
赵新生点着头说道:“张叔、黄叔,你们的话我都记住了,我哥给我起这个名儿是个啥意思,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作者题外话】:蹬轮儿:黑话,指在城市里面、除火车站以外的地方从事扒窃、绺窃的小偷。
蹬大轮儿:黑话,指在旅客列车上面、以及火车站的售票厅、候车室、行包托运处进行扒窃、绺窃的小偷。
虽然都是小偷,但是这两类小偷有着各自地域的严格划分,从不到对方活动的地界行窃,这是他们的“行规”。
赖材地:俗语,指品质恶劣、不思悔改的顽劣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