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天出师不利，和曹兴旺的谈话进行的不太顺畅。
在曹兴旺眼里，王笑天还是个根毛都没长齐的孩子，他能做什么零配件的销售买卖呀。
对于曹兴旺是怎么想的，王笑天心里明白，看来也只有单刀直入、直奔主题了。
王笑天往前挪了挪，坐的离曹兴旺更近了一些，诚恳地说道：“姨夫，我再过个一两年张罗这事儿也行，但市场的行情千变万化，您能保证几年之后，现在看起来厂里的畅销产品就不会被其他厂家的产品所取代吗？
还有啊姨夫，我不会让您白辛苦，耽误一年您可就少了一年下来约莫几万块钱的红利呀。“
曹兴旺眉头一皱没有说话，杨翠兰可是坐不住了。
她起身到了王笑天跟前，一屁股坐在他和曹志刚中间，顺手递给王笑天一个石榴：“红红，这是你姨夫的朋友从河北给带过来的，可甜了你尝尝。
来来来，你跟姨姨说说你的打算，你姨夫就是个榆木脑袋。”
王笑天赶紧接把石榴接在手里，乖巧的对杨翠兰说道：“杨姨，我是这么想的，从姨夫厂里拿货，跟您那儿签个承包合同，自己弄个门市部挂靠在您们公司名下，经销农机配件。
您和姨夫占一成的干股，按月给您和姨夫返红利。
另外我想让钢蛋儿跟我做合伙人，街面儿上的事儿得他照应着，我们弟兄之间按人头分红，跟您和姨夫那份儿没关系。
我继父您也知道，虽然也能关照关照我，但是有的事儿他不方便出面。
杨姨您放心啊，钢蛋儿、姨夫和您，咱们是家里人，话不出门槛儿，出了门儿打死我也不会承认这门市部跟你们有任何关系。“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历来财帛美眷动人心，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杨翠兰瞟了一眼曹兴旺，曹兴旺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吸着烟。
她领会到曹兴旺的意思，接着问王笑天：“红红啊，你的想法挺好，杨姨和你姨夫可不拿你一分钱，你和钢蛋儿是你们弟兄论，我们不管。
可是红红啊，你不满十八，不具备承包人资格，签不成承包合同，这个你想过吗？“
“杨姨，我既然想搞这么个门市部，肯定考虑到这个了。
我有个同学的父亲是咱们生产资料公司的，原来在销售科工作，跟单位领导关系弄僵了，现在让发配到了车队，不想在单位干了，让他当这个承包人就挺合适。
当然，他就是应个名儿，门市部是我们的，不让他多掺和。”
曹兴旺放下了二郎腿，伸手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拿了根烟点上，开口说道：“你这个门市部算什么性质呀？”
王笑天说道：“姨夫，钢蛋儿的指标不是在农机公司嘛，我想门市部就以钢蛋儿的名义搞起来，挂靠在我姨姨她们农机公司的名下。
直接让钢蛋儿去签承包书，碍着有我姨姨这层关系不太合适，所以我才找我同学的父亲去，他只不过是应个名过渡一下。
转过年我们再把承包合同转到钢蛋儿名下，这不是就真正成了咱们自己的了吗？“
饶是曹兴旺在销售科长的位置上干了十多年，精明强干的角色也见过不少，但是他想象不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够把事情计划的这么巧妙周到。
钢蛋儿他太清楚了，做买卖这方面资质平平，要是能行的话，曹兴旺早就扶着他上马了。
自己这个儿子为人仗义，本质不坏，也是前些年他小的时候自己对他疏于管教，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现在的曹志刚，他已经管不了啦。
看他一天一天在社会上名气越来越大，曹兴旺多少次夜不能寐，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啊。
现在他手底下一大帮弟兄呼来唤去，看着是挺风光，但是曹兴旺能够预见到，将来的社会，光靠着哥们义气怕是要吃不开了。
社会在进步，经济在发展，哥们义气又不能当饭吃，手里拿着真金白银才腰杆子硬，有了钱自然就不缺人。
儿子已经在社会上叫响了名号，就是想抽身后撤那也晚了，现在让曹志刚回归正常生活，就是他本人愿意，社会上的人也不同意，他以前招惹下的仇家会放过他吗？
这就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王笑天今天的表现让曹兴旺眼前一亮，红红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品性没毛病。
他跟钢蛋儿好的就像一个人，以前还真没发现，这孩子还是个做生意的材料啊。
帮他就是帮钢蛋儿，自己也有好处拿，这事儿无本万利，厂子又不是自己家的，他曹兴旺还能在销售科长这个位置位上干几年呀，谋点实际的吧。
曹兴旺拿定了主意，在烟灰缸里把手里的烟头摁灭，对王笑天说道：“红红，你说的这个事我觉得大体上可行，有些细节方面你跟钢蛋儿再合计合计。
不过姨夫有句话先说下，钢蛋儿不能参与到经营管理里面，他不适合弄那些，红红你记住啊，兄弟是兄弟，生意是生意，要分清楚。
生意场如战场，用人失察、管理失策、心慈手软、优柔寡断，那会让对手把你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该他的你不要少了他的，不该和不能让他参与的事儿，绝对不能让他掺和进来，要不然，你的买卖长久不了。“
王笑天被曹兴旺说的愣住了，曹兴旺这番话里面最令王笑天佩服的地方是，曹兴旺告诉他——生意是生意，弟兄是弟兄。
在今天之前，王笑天的脑子里没有这个概念，或者说是不清晰。
他只是想用自己的能力，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与此同时，帮助自己的朋友、爱人、亲人，使他们也能过得平安富足高人一等。
我有的我也要让你们有，我的也是你们的，这是王笑天的本质想法。
而曹兴旺今天跟他说，兄弟是兄弟，生意是生意，即便是跟他儿子曹志刚，也要在这点上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然买卖做不长久。
王笑天敏锐地感觉到，曹兴旺给了他一个至关重要的警示，做生意不是过家家，生意场就是战场，是跟无数对手的是生死搏杀，一着不慎会满盘皆输。
曹兴旺能跟他说出这些话，是出于一个长辈对晚辈的提携和爱护，无疑这是因为有曹志刚的因素在里面，另外曹兴旺也在告诫和提醒他王笑天，不要把做生意这件事看得太简单，这里面的水是很深的。
王笑天郑重地站起身来，对着曹兴旺深鞠一躬：“姨夫，说的话我会铭记心上，将来我有了办公室，我会把他写出来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用它时刻警醒自己。”
曹志刚照着王笑天的屁股上来了一脚：“你这假模假式的是啥意思呀，我咋看着你像是表完决心要抱着炸药包去炸碉堡啊。”
杨翠兰给曹志刚后背上来了一巴掌：“你就知道打打杀杀的，也向人家红红学学，你爸用话一点人家就全明白了，哪像你，简直是对牛弹琴。”
从曹志刚家出来，王笑天直奔矿机厂宿舍大院儿，他有件事要稍作调整，不知道还来得及来不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