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栩的生物钟一向很准。
差不多七点她就苏醒过来了，她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趴在门边静静等待着她的十一。
见她出来，黑猫缓慢地伸了个懒腰，翻身躺到了她的脚边。
“喵。”小腿被软软的猫身蹭过，翘起的尾巴几乎要缠上她的小腿。
周栩轻笑一声，伸手在它下巴挠了挠：“小十一，饿了吧？”
周栩按捺下心底涌上来的幸福感倒了些食物给它，模模糊糊地想起来在她很小的时候，的确想过要养一只猫咪的。
……
……
学校刚放学，十岁的周栩坐在母亲的车后座，脸颊红扑扑的，一双小手将书包紧紧地抱在怀里。
校门口车辆有些堵，周母看了眼后视镜，像是随口一问：“成绩出来了吗？”
“出……出来了。”周栩回答，圆圆的大眼睛透过后视镜一眨不眨地盯着母亲严肃的脸，“都是满分。”
“嗯。”闻言，女人脸上的表情松了些，见周栩还在看着她，她好笑地顺势问道，“怎么？是想要什么奖励吗？”
这个年纪的小孩实在好懂，周栩如坐针毡了半天，终于还是扭捏地开了口：“妈妈……我想要一只小猫。”
“小猫？”女人反问了一句，从后视镜又瞥了她一眼。
“我会自己照顾它的！绝对不会麻烦妈妈！”周栩有些急迫地解释着，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好啊。”女人应声道，“过两天就给你。”
没想到女人答应得这么快，周栩脸上一喜，准备好的说辞也被她咽回了肚子里，一双圆圆的杏仁眼里溢满了快乐：“谢谢妈妈！”
在十岁周栩的认知中，妈妈从来不会答应她除了学习以外的任何事情，而那次许诺，就仿佛一个天大的惊喜突然砸向了她。
她心心念念了好几天，终于在一个夜晚，等来了那个“惊喜”。
“喏，这不是你要的小猫吗？”女人在沙发上躺了下来，一整天高强度的工作让她看起来很是疲惫。
“不是的，这不是我的小猫。”周栩站在一旁，眼睛里啜满了泪水，她语调哀求，试图将玩具重新塞回女人手中，“我要的不是这种小猫……妈妈，不是这种。”
“这就是你的小猫。”女人笑了一声，将周栩推开，一字一句地再次重复，“周栩，这就是你的猫。”
周栩已经记不清她后来说的话了，只知道从那天以后，她开始不再主动地去向母亲索求。
她满身的孩子气与对母亲的期待随着泪珠一滴滴消弭在她手中的玩具和因失望和气恼而不停颤抖的双手上了。
巧的是她的这个愿望在多年后的今天阴错阳差地实现了。
周栩的思绪渐渐回潮，她蹲下身在黑猫柔软的背上抚了抚：“幸好你来了。”
……
白天周栩要上班，怕十一饿着，她特意多留了一些食物，接着就飞快地换完衣服去了公司。
下过雨后的空气十分清新，周栩也难得像是从沉闷的生活里喘了口气。
今天是周六，明天就是休息的日子，等下午的时候周栩的工作就已经基本处理得差不多了，因此当周母再次打电话过来让她去补偿上次的饭局时她也没有再拒绝，利落地和对方约了个晚餐。
何粱定的饭店离她公司有段距离，她到的时候男人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何粱起身替她倒了杯茶，像是毫不介意她的迟到：“看看你喜欢吃点什么。”
周栩隐约觉得他说话的语气有点熟悉，但一时半会也没想起来，一直到点完菜，她才在对方的身上看到了幼时的影子。
“啊，你是！”周栩有些惊喜地捂住了嘴。
何粱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周栩，咱两好歹一块上过学，半天才想起来？”
周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主要是何粱和他小时候的形象差别太大了，如今也只有眉眼间还留有一点过去的影子。
何粱在上学时就是班里的人气王，大块头、大嗓门，每天身后都跟着一堆一块玩耍的小弟，而现在他穿上一身笔挺的西装，个子高挑，褪去婴儿肥的五官更多了份俊毅和硬朗，和当时的模样已经全然不同了。
注意到周栩在打量他，他眼中的笑意更甚，兴致极好地同她开了个玩笑：“怎么样，帅吧？”
周栩果然被他逗笑：“所以你早就知道是我？”
何粱顿了两秒，收起了戏谑，脸上的表情反而变得有些温柔：“当然了，不然我怎么会来参加这种饭局？”
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微妙，周栩呆愣的看着他，正要开口，就被上菜的服务生打断了。
因为是旧识，两人一顿饭吃得都比较愉快。
吃完出来天色都已经暗了。
本来何粱还想着带她去江边逛逛，谁知这个时候天又开始下雨，因此原本的计划就改成了送她回家。
初秋夜晚的温度要比白天冷很多，注意到周栩脸色有些发白，何粱体贴地将自己的外套披到了她身上。
临下车前周栩原本想把衣服还给他，却被何粱义正严辞地拒绝了：“穿回去吧，下次见面再还我。”
他说：“周栩，我在追你。”
……
何粱还真是个很直白的人。
周栩看着缓缓上升的电梯数字，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一声，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对他不反感。
她脚步轻快地走到家门口，一直到开门的一瞬间才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只猫。
屋内黑漆漆的，周栩啪得一下打开电灯，看见了趴在沙发上垂着脑袋的十一。
看见她来了，十一立刻从沙发上跳了下来，但它的脚步很快就停了下来。
它看见了周栩臂弯上挂着的一件明显属于男性的西装外套。
她和谁在一起？
周栩见它没有像之前那样上来蹭她，还以为是它饿坏了，她毫无察觉地将衣服挂到椅背上，把猫粮倒进碗里：“抱歉啊十一，我实在忘了，是不是饿坏了？”
见它没有反应，周栩想要伸手摸摸它，却见它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原本柔软的黑毛一根根向上竖起，使得它的体型看上去整整大了一圈。
周栩吓了一跳惊呼出声，伸在半空的手立刻缩到了背后。
十一也注意到了，察觉到身上的变化，它瞳孔不安地放大了些，下意识地想要上去蹭蹭她，却反而更把周栩吓得更厉害。
它脚步一顿，瞬间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作为猫咪形态的时候它是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因此当它感觉到生气的时候，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先替它做出了反应。
它不安地叫了一声，却发现嗓子嘶哑得厉害，导致这一声叫唤听在周栩的耳里更像是一种威胁。
一下子把周栩脸色都吓白了，她本能地后退了好几步，拉开了与十一的距离。
周栩没养过猫，更何况这是一只临时寄养在她这里的成年猫，她不懂它的脾性。
论相处她们也不过只是一个晚上，因此看到它炸毛的样子周栩心里的警报就开始拉响了。
她急急忙忙拨通了赵冉的电话，想要寻求帮助。
电话很快被接通，但对面显然也对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
“什么？凶你？”电话那头的赵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它连喜欢你都来不及，怎么可……咳咳，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搞错了？
“饿了？不可能啊，它不是那种会因为食物炸毛的猫啊。呃……你等它冷静冷静吧，一会就没事了。”
见对面赵冉再三保证没事后周栩才微微松了口气，只是她现在实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十一。
在替它又添了些晚上喝的水后，她简短的洗漱好换上了睡衣，看着从始至终都没动过的十一周栩的神情看起来有些茫然，但最终她挣扎了一下还是关上了房门。
客厅又陷入了黑暗，十一看着房间内传出来的微弱灯光慢慢地舔了舔毛，自我唾弃地扯了扯嘴角。
要是他不是猫就好了。
男人赤着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单薄的身影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他睫毛颤抖着，方才周栩脸上害怕的神情一遍遍地把他推向更暗的深渊。
明明好不容易才到她的身边。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强压下心底涌上来的懊恼，没有注意到身后缓缓打开的房门。
“咔哒”
开关被人按下，突然亮起的灯光让他僵在了原地，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你是谁？！”
……
几分钟前——
屋内昏黄的灯光洒在女人柔嫩的脸庞上，周栩盯天花板盯了好久都没有丝毫的睡意，她翻来覆去了好半天最终还是从枕下摸出手机打开了搜索引擎。
‘猫炸毛了怎么办？’
‘如果是受到威胁或感到恐惧引起的炸毛需要立即将猫咪抱起来，然后转移到比较安全的环境中；对于猫咪生气出现的炸毛现象，建议让其自行缓解后再进行抚摸。’
“抚摸？抱起来？”周栩喃喃自语道，她刚才关门的时候十一的毛好像已经不炸了，那么它站在门口是不是想让她摸摸呢？
想到这里周栩从被窝里直起身子——她果然还是不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