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至二十四年,九月初一。
秋高气爽,清风徐徐,宜嫁娶。
天刚蒙蒙亮,窦包儿已然梳妆完毕。
她站在镜子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镜中的身影。
她身穿藕荷色长裙,腰系白色玉带,外面再罩一层浅粉色薄纱,显得整个人身材高挑,仪态万方。
头发梳成时下女子流行的发髻。不同于平日的清汤寡水,今日,她的发髻上别了一支青玉珠钗。
耳朵上戴着一对同造型的青玉耳坠。
面上略施粉黛,整个人看起来大大方方,明艳动人。
窦包儿不禁在心中感叹,窦芽这面相,确实是极好的。
她在前世的容貌也算清秀,但跟现下比起来,到底差了不少。
“小姐,您真美啊!”
身后的青荷笑着赞道。
窦包儿从镜中看一眼青荷,笑道:“只是不丑罢了!咱今日要见的,哪一个不是美人儿?”
“别家的小姐们都是各有千秋,”青荷笑笑,腼腆道,“但小姐您啊,却是美得与众不同!”
窦包儿回头看一眼,笑道:“你这丫头,越来越会说话了!”
“谢小姐夸奖!”
青荷低声道。
清秀的小脸已然有些泛红。
窦包儿笑笑,心道,若是换成兰心,必定会大大方方地应了。
兰心那丫头,根本不知道害羞为何物!
只可惜,兰心并不在。
兰心一行人,离开京都已经整整四个月了。
也不知他们如何了?
能否吃的惯?住的惯?
陆庭竹在济南府,可有站稳脚跟?
裴玉父母的事,可有查出一星半点的线索?
“小姐,李夫人到了!”
院中响起天福恭敬的声音。
窦包儿回神,忙道:“先请干娘去厅堂,我马上就到!”
“小姐只管收拾,李夫人已然在厅堂喝茶了!”
天福恭声回道。
“好!”
窦包儿应一声,换上绣鞋,再在镜中上下打量自己一眼,觉得再没什么不妥之处,便快步走出卧房。
来到院中,远处锣鼓声声,爆竹齐鸣。
只听这架势,便知今日是个好日子。
窦包儿问天福:“贺礼可备好了?”
“小姐放心吧!昨晚就收拾好了!您的、少爷的、冯先生的、连同老爷的,都放马车上了!”
天福立时迎上来,行了一礼。
窦包儿点点头:“嗯,辛苦你了,天福!”
“小姐,您不必对我们这般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天福恭敬回道。
窦包儿笑笑,朝厅堂走去。
天福做事,她自是一百个放心。
五月初,陆庭竹离京时,窦包儿再三劝说,他才带上了兰心和另一名小丫鬟。
至于小厮,陆庭竹带上了顺喜,将天福留在了府中。
相处一段时日之后,窦包儿发觉,天福处理事情的能力,尚在顺喜之上。
这名叫青荷的小丫头,是林叔的远房侄女。虽比兰心小两岁,性格也没有兰心那般活泼,但胜在乖巧懂事。
这些时日以来,这小丫头和天福,帮了她不少忙。
主仆三人来到厅堂,李婶和李从田立时站起来。
窦包儿忙道:“干娘,从田哥,让你们久等了!”
“我们也才刚到,丫头今日真漂亮啊!”
李婶拉住窦包儿的手,上下打量一番,笑道。
窦包儿笑笑,无奈道:“干娘又来笑话我!咱们快走吧,花婶该等急了!”
“哈哈,咱们确实该过去了。不过,花婶今日可有得忙。咱们去不去,她估计都发现不了!”
李从田笑着接道。
李婶看向他,不满道:“我也想好好忙一回!你几时让我忙了?”
李从田一噎,讪讪道:“快了快了!赶快走吧,娘!”
“哼,你就哄着我玩吧!”
李婶轻哼一声,拉着窦包儿的手,径直向外走去。
窦包儿回头。
李从田冲她露出个浅笑,但笑容多少有些不自然。
窦包儿在心中叹口气。
李从田看似圆滑世故,但到底是个孝顺人。看到母亲这般渴望有个幸福完整的家,他不可能没有触动。
但在经历了桂芝的背叛后,李从田很难再将心思放到个人的感情上。
如此一拖再拖,如今已是快到而立之年的人了。
“丫头,你可曾见过陆家的那位大小姐?”
李婶深吸一口气,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窦包儿点点头:“见过两回的,干娘!”
李婶双眼一亮,压低声音问:“陆大小姐,人如何?陆少爷那位妹妹,确实不敢恭维啊!”
“挺好的,干娘!陆大小姐温柔美丽,落落大方,性格也十分温和!她与陆家二小姐,不是同一类人!”
窦包儿思忖着道。
李婶点点头:“那便好!”
“嗯,最关键的是,陆大小姐同李春柏,挺般配的!”
窦包儿补充道。
李婶再次点点头,欲言又止。
窦包儿无奈道:“干娘,有什么话?您只管说便是!”
“哎,李公子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李太医和花婶,人也不错!你当初直接那般拒绝了,着实有些可惜啊!”
想了想,李婶终是说出了心里话。
“娘,您现在说这些干嘛呀?李大人都要成婚了!”
李从田抢道。
仿若在回应李从田的话似的,不远处响起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那声响,同锣鼓声、喧闹声一起传过来,即使隔着一条街,也能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中。
李婶叹道:“是啊,现在说啥都迟了!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了,才随口说说。丫头别介意啊!”
“看您说的!”
窦包儿扶着李婶上了马车,笑道:“这世上优秀的人那般多,但能相伴一生的,也就一人而已!”
“这倒是实话!”李婶点头附和。
窦包儿在青荷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李从田则安静地跟在马车旁。
两座府上只隔着一条街,平日里行走,根本用不到一刻钟。
但今日,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到。
窦包儿时不时掀起车帘,看看外面的情形。
等快到李府时,她低声叹道:“当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当初在五柳村,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李公子成婚,竟会是这般大的阵仗!”
“是啊!当年,我哪里能想到,我能和花婶成为好友?更是想不到,她家春柏娶媳妇,竟是这般情形!”
李婶跟着叹道。
“小姐,李夫人,咱们到了!”
青荷在外面轻声唤道。
窦包儿扶着李婶走下马车。
李从田同身边之人打过招呼,立时上来扶住李婶,慢悠悠向李府的大门走去。
天福和青荷,并李从田的一名小厮,抱着几个礼盒跟了上来。
今日在门口迎客的,是一名窦包儿从没过的中年人。
几人上前,自是说了一堆恭贺的吉祥话。
中年人道谢过后,叫来一名小厮,引着几人入内。
“窦小姐好!”
“李老板好!”
“窦小姐,天香楼什么时候开门呀?”
“是啊是啊!窦小姐什么时候再做东坡肘子啊?”
“哎,有日子没吃到窦小姐做的小葱拌豆腐了,我食欲都下降了!”
“……”
一路上,同李从田打招呼的寥寥无几。
倒是窦包儿,时不时便有人打招呼,且男女皆有。
李从田苦笑道:“妹子,我算是服了你了!我那家脂粉铺子,开了快六年了,还比不过你那才开了四个月的天香楼!”
窦包儿翻了个白眼,回头无奈道:“从田哥,你是不是忘了,你才是天香楼的幕后老板这件事了?”
“哈哈,这倒不曾忘!只可惜,大家都记不住我这李老板,只记得住你窦大厨啊!”
李从田笑着回道。
窦包儿摊摊手,笑道:“谁让你喜欢当甩手掌柜了?”
“哈哈,我只是觉得脂粉铺子更适合我!”
李从田笑着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