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距离前方的会场并不远,时不时能听到雷鸣般的掌声和女子的尖叫声。
窦包儿想,现在登台演讲的,肯定是一位幽默风趣的青年才俊。
但她的心思,却在身后小小的偏殿里。
此时此刻,窦包儿的心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她替陆庭竹高兴。这谢正恩虽然只是陆庭竹的堂舅,但他们身体里,好歹流淌着相同的血液。
陆庭竹同谢正恩相认,标志着他从此有了外祖家,有了亲人。
另一方面,她又有些不舍。
今日之前,她是少年最亲的人。
今日之后,陆庭竹就有了舅舅。
将来,他还会有更多的亲人。
到那时,她窦包儿,就只是他生命中微不足道的过客了。
咯吱!
声后的殿门应声而开。
陆庭竹和谢正恩并肩走出来,两人脸上都带着浅笑。
外面几人同时一愣。
先前还未发觉,如今这样看去,那两人在相貌上竟有颇多的相似之处。一样的白皙的肤色,一样的精致的五官。
唯一的不同,便是谢正恩要比陆庭竹高出一个头。
但陆庭竹还小,还有再长的空间。
“先生,师妹!”
“先生,姐姐!”
舅甥俩同时开口,却同时愣住。
“哈哈哈……”
窦文长放声大笑一阵,叹道:“只听你们对我和包包的这称呼,哪里像是舅甥?完全就是兄弟嘛!”
窦包儿跟着笑起来,好像还真是这样。
谢正恩同样笑了笑,道:“先生,师妹,你们进来吧!我从京都带了点儿稀奇吃食过来!你们一起来尝尝吧!”
“咦,包包咱快去瞧瞧!你这师兄每次带的东西,都很合我的胃口!”
窦文长说着咽了咽口水,一副已经等不及了的模样。
窦包儿笑着应了。
望着窦文长故作沉稳的背影,窦包儿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这便宜老爹,同村长李耀文一样,都是实打实的吃货。
“小姐,看老爷那馋样儿!”
兰心凑到窦包儿跟前,低声吐槽道。
窦包儿伸手敲了下她的脑门,戏谑道:“仔细他老人家听到,将你卖了换好吃的!”
“呀,小姐不说,我也不说,老爷怎会知道?”
兰心跳开两步,调皮道。
“哈哈哈!兰心小丫头,实在不好意思啊!你说的,不仅我听到了,而且你家冯先生也听到了!”
身后忽然传来黄似锦的大笑声。
兰心艰难地回头,苦着脸道:“黄大人,怎的哪里都有您啊?”
“哈哈,此处要是没我,你家老爷又怎么能知道,你在背后说他坏话了?”黄似锦理直气壮道。
“嗯?”
窦文长回过头,狐疑地望着兰心。
兰心急得满脸通红,转动一下眼珠子,道:“老爷,您别信!我没有!黄大人他,他胡说!”
“哈哈哈……”
黄似锦再次放声大笑起来。
窦包儿看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二逼青年欢乐多啊!”
黄似锦猛地止了笑,轻咳起来。
“看吧,兰心,这就叫乐极生悲!黄大人这是欢喜过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你可千万别学他!”
窦包儿凑近兰心,低声叹道。
兰心眨眨眼,朗声道:“知道了,小姐!”
黄似锦咳得更厉害了。
“包包,别闹了!快请黄大人和冯先生一起进来!你师兄给咱们带了好吃的!”窦文长的声音从殿中传出来。
窦包儿忙应:“来了,爹!黄大人,冯先生,进去一起……”
“咦,这不是包包做的煎饼吗?”
窦文长惊奇的声音传出来,打断了窦包儿后面的邀请。
窦包儿一愣。
随即猛地看向裴玉。
裴玉同样望着她,眼含震惊。
“先生,您认识煎饼?”
“煎饼是什么东西?咦,老冯,你慢点儿!那是人谢大人孝敬他先生的!不是给你拿的!”
黄似锦犹在外面大喊。
裴玉已经拉着窦包儿,一阵风似的冲进了那间偏殿。
“小姐!”
兰心的惊呼,同样被淹没在风声里。
“包包,你们这是?”
偏殿内,窦包儿无视了窦文长的问话,也没注意到陆庭竹眯起的眼睛,只定定地望着面前的一摞煎饼。
看成色,这些煎饼至少已经放置五天以上了。
但这并没有影响煎饼的质量。甚至,窦包儿还从中闻到了淡淡的麦香味。
“哪里来的?”
裴玉紧紧地盯着谢正恩。
他的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但眼中的冷意却是快化成实质了,声音更是哑得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殿中众人,包括才到殿门口的黄似锦,全都愣住了。
一直以来,裴玉给他们的印象都是淡淡的,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但这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无形的冰冷和压力。
“二哥!”
黄似锦靠近他,下意识唤了一声。
谢正恩望着两人,快速眯了下眼睛。
“冯玉,别急!我来问!”
窦包儿一把拉住裴玉的衣袖,轻声道。
片刻后,裴玉眼中的冷意稍减,对窦包儿点了点头。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窦包儿看向谢正恩,正色道:“师兄,你能告诉我们,这煎饼是从哪里买来的吗?这对我们,非常重要!拜托了!”
说着双手合十,就要朝谢正恩拜下去。
“师妹,别这样!”
谢正恩忙托起她,道:“师妹不必如此!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在京都安乐街上的一家小店里买的。”
“冯玉,等等!”
谢正恩开口的瞬间,窦包儿再次拉住了裴玉。
这一回,她两只手一起用力,紧紧地抱着裴玉的手臂。
裴玉并没有甩开,只静静地望着她。
半晌后,裴玉低声道:“放心吧,我不会冲动!”
窦包儿长舒口气,缓缓放开他。
“谢大人,多谢了!”
裴玉冲谢正恩一揖,又朝着窦文长拱了拱手,道:“先生,我这会儿得下山一趟。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好,尽管去吧!”
窦文长忙点头。
“多谢了!”
裴玉再次拱拱手,转头就朝外走。
走到门口,他又回身看向窦包儿,低声道:“不必担心,我暂时不会离开的!”
窦包儿点点头,无声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