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娘子，快尝尝，怎么样？”
对上何老板满是期待的眼神，窦包儿压下心中的异样，低头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她的双眼忽地一亮，又低头喝了一口。
随即，窦包儿勾起唇角，笑道：“实话跟您说吧，我根本不懂茶，也不会品茶。
“但茶香不香，我还是能尝出来的。
“这茶是真的好喝！
“喝第一口，就像是置身于烟雨蒙蒙的江南。再喝一口，又像是来到了辽阔无边的青碧草原。
“嗯，太美了！”
窦包儿说着竟微微眯起眼睛，仿佛真的驰骋在美丽的大自然中。
何老板望一眼窦包儿，又低头尝一口面前的茶水，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
他向来自诩懂茶。
各类名茶的口味，特性，生长环境，采摘、炒制过程等，他都从书上看了，并认真地记下来。当作跟人的谈资。
但他却从没像这少女一样去感受茶中蕴含的味道。
这少女说，那是自然的味道。
但自然的味道，又是何种味道呢？
窦包儿和何老板，一人陶醉，一人沉思。
谁都没注意到，厨房的门帘后面，冯玉双手环抱，安静地望着他们，慢慢地勾起了唇角。
“这位爷，您请上座！”
小贾抑扬顿挫的招呼声，让窦包儿和何老板同时回了神。
窦包儿看向包子店的大门，却是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小贾引进来的，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
那人衣着朴素，肤色黝黑，容貌普通，本应是丢进人群里不会被人看第二眼的那类人。
但窦包儿立时就注意到他了。
只因那人身上，有同冯玉身上很相似的杀伐气息，且似乎要浓烈很多。
窦包儿想，这人或许杀过人，还不止一个。
她垂下头，一口接一口，慢慢地吃着包子，尽量不引起那人的注意。
何老板也察觉到了那人的不同，忙起身招呼：“这位客官，快请坐！不知您想吃点啥？”
“来两笼包子，上一壶好酒，再来个标致点的姑娘！”中年汉子瓮声瓮气道。
嘶！
店中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接着，又小声地议论起来。
“这人也太可笑了吧，竟然来包子店里找姑娘。真是……”
“你小点声儿，这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样子！”
“不会吧，我看着还没胡三那厮可恶啊！”
……
啪！
“不想死的声音放大点，甭嗡嗡嗡跟放屁似的唧唧歪歪！”
一声拍桌子的巨响后伴着一道瓮声瓮气的喝骂，让热闹的包子店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站起来，准备离开。
“坐回去！老子没尽兴前，谁都不许走！”
中年汉子伸手指着那年轻人道。
“你！”年轻人脸色一变，才要开口，就被对面一人拉着坐回了长条椅上。
何老板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又很快带上笑脸，对中年汉子道：“回这位客官，两笼包子马上就好！但这好酒嘛，真是万分抱歉，小店不曾有酒卖！”
“哼，穷乡僻壤，”中年汉子轻嗤一声，“茶总有吧，上壶好茶！”
何老板忙点头：“您稍等，马上就好！”
“包子两笼，来喽！”
小贾脚下生风，转眼已经放下蒸笼，笑道：“您慢用！”
说着就要去后厨。
“小贾，”何老板叫住他，吩咐道，“再替这位客官沏壶好茶！”
小贾回头，愕然道：“啊？我沏吗？”
何老板反问：“难不成还是我沏？”
“怎么？老子不配喝老板亲自沏的茶？”中年汉子蒲扇似的巴掌再次在桌子上一拍，沉声问道。
“这位爷，您误会了，”何老板赔笑道，“我是想多陪陪您，涨点儿见识。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可是很难见到像您这般的大人物啊。”
“哈哈哈，你这人还有点意思！既如此，你就坐到一旁吧。我刚好有话要问。”中年汉子摸摸下巴，道。
何老板忙拉开对面的凳子坐下，笑道：“荣幸之至！”
窦包儿心中一暖。
这何老板，人真挺不错。他坐下的位置，刚好挡住了她，不至于让那人一抬头就注意到她。
“不知这位客官想问点什么？我们这地方的风土人情，还是风流轶事？只要何某知道的，何某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老板殷勤道。
“谁问那些！”
中年汉子一口吞下一个包子，吧唧一下嘴巴，漫不经心道：“你们这里最近有没有来什么人？”
“啊，”何老板一愣，不解道，“这街上每日人来人往，您指的是什么样的人？”
静默片刻，中年汉子又吞下一个包子，淡淡道：“跟我很像的人！”
窦包儿心中一个激灵，忍住去看后厨的举动。因为她不知道，这中年汉子到底有没有注意到她。
何老板一拍大腿：“嘿，您问的是这个啊。”
“怎么？你见过？”
中年人停了吃包子的动作，直直地望向何老板。
窦包儿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她不知道何老板有没有注意到，冯玉身上的那种杀伐气息。
“自是没见过的，”何老板奉承道，“像您这般高大魁梧的身躯，也只有镇西的胡爷能及上十之一二。”
“哼，谁问这个！”中年人轻哼一声，埋头继续大吃起来。
听语气，像是并没有生气。
何老板忙问：“啊，那您问的是什么？豪爽的英雄秉性吗？那更是没见过的了！您绝对是头一个！”
咳咳！
中年人似是也受不了何老板的恭维，干咳两声，朝着厨房的方向大喊：“茶呢？想噎死我吗？”
“小贾，快上茶！要是让这位爷不舒心了，我扣光你这月的工钱！”
何老板也跟着大喊一声。
“来了来了！”
小贾风风火火冲出来，一边倒茶，一边赔笑道：“客官请见谅，小的刚刚将店中所有的茶叶都翻了一遍。这可是老板珍藏多年的雨前龙井，他自己都舍不得喝了。您快尝尝。”
“这还差不多！”
中年汉子斜他一眼，端起一杯一饮而尽。吧唧一下嘴巴，赞道：“好茶！”
小贾愣住：“这……”
“这什么这？快倒呀！没看到客官喜欢喝吗？”何老板瞪一眼发愣的伙计。
小贾连声应是，快速添了一杯。
中年汉子又是一饮而尽。
小贾一边麻木地倒着茶水，一边在心中纳闷，他上次这样喝小冯沏的茶时，老板还骂他是牛嚼牡丹。
中年人一连喝了大半壶茶，朝小贾摆摆手：“你下去吧！我有事要问你们老板。”
“是是是！”
小贾如蒙大赦，一溜烟儿跑回了厨房。
难怪冯玉不出来，这位客人还真不好伺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