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呼啸、车辆的颠簸、马匹的嘶鸣、赶车人的怒骂……周遭的一切纷杂,在一瞬间,似乎都停止了。
夕贝贝坐在马车里,攥紧手中的刀,大气也不敢出。
在这样极度安静的环境中,雨水滴落在马车顶部,像是鼓点,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她的耳膜。
没有人说话。
她整个心都提起来了,眼神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生怕对方突然发难。
时间过得非常慢,每一秒都十分难熬,直到——
“恶瘴。”
有人缓慢地吐出这两个字。
许是距离的原因,夕贝贝听不太清,只觉对方的声音低而冷,像是宝石滑过丝绸,带着一丝冷感。
这人的话音刚落,马车上坐着的人贩子便哆哆嗦嗦地道:“仙、仙君,我们家二爷没有得罪您们吧,为何突然间昏死过去?我们刚才只是太害怕了,才闯进来的……”
此时,原先跟在马车后面跑的那群人似乎也追上来了。
夕贝贝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本想掀开帘子看看对方到底有多少人马,又怕动静太大,引起这些人的注意。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会儿看向挡在面前的车帘,一会儿又朝猫妖使眼色。
猫妖看起来似乎也有些紧张,紧绷着背,爪子亮了出来。
夕贝贝的视线在它的爪子上凝了一秒,紧接着急中生智,抱起猫妖,拿起它的爪子,将其中一根锋利的指甲往马车侧边的布料中轻轻一戳。
一个细微到足以被忽视的小洞出现在她们面前。
猫妖似乎朝她翻了个白眼,竭力捺住脾气,这才没有叫出声来。
洞虽然小,却足以让她们窥见外面的景象了。
几名白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皆是神色严肃地站在马车侧边。
且从他们的装扮上来看,是琉璃仙府的弟子无疑。
夕贝贝心道,果然是来灭口的。
然而这几名弟子似乎都是小的,还有个大的此刻还在马车前同人贩子对峙。
她费力地转着眼珠子,恨不得将脸怼到布料中,却只依稀看到那是个撑着伞的白衣人。
至于对方长什么样,对她来说其实并不重要,反正都是来杀她的。
人贩子还在真情实意地倾诉着,哔哩巴拉说了一大堆好话:“……我们绝没有欺瞒仙尊的意思!”
“是么?”
对方的声音漠然,像是信了他的说辞,又像是完全没信。
车夫竖起四指,嗑嗑巴巴地道:“当、当然是真的……”
夕贝贝听着外面的动静,看过周边的情况之后,心里有了数,本想让猫妖也看看的,哪知它的身体也抖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她还没来得及问,就听猫妖颤声道:“砍、砍我尾巴的人……”
还真是冤家路窄!想不到在这还能碰上断它猫尾的人!
但是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陡然察觉到那白衣人的声音近了些,就好像……同她只有一帘之隔!
因为离得近,她清楚地听到了对方说的话。
“什么样的马车里,”那人声色冷淡,“能同时装着人、妖、恶瘴。本尊好奇极了……”
嘴上说着好奇,他的声音可没有任何起伏。
话音未落,几名弟子纷纷拔剑,灵剑出鞘的破空声十分明显。
夕贝贝浑身紧绷。
一只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攀上了车帘。
夕贝贝打了个激灵,后背抵着车壁,惊恐地望向那只漂亮到不可思议的手,像是看到了死神夺命的前兆,却退无可退。
下一刻,有光漏了进来,车帘被对方毫不犹豫地撩开了。
啊啊啊啊啊!!!
那一瞬间,夕贝贝和怀中的猫妖纷纷炸毛。
心中还在无声地尖叫,她猝不及防地撞入一双清冷的眼眸里。
雨不知何时停了,道路两旁几棵不知名的树还在滴滴嗒嗒往下溅着水珠。
月亮也不知何时出来了,半隐在云里,落向人间的银辉似牛乳。
面前的人沐浴在微凉的月光中,带着与红尘格格不入的仙气,像是九天而至的神谪。
似月中聚雪,若清云出岫。
四目相对,夕贝贝勉强回过神来,捏紧了藏在袖中的刀柄,连喘气都不敢,只道:“慕、慕……”
对方那素来冷淡到有些漠然的眼睛里终于起了一丝波澜,他望着她,反问道:“慕什么?”
吾危矣!!!
夕贝贝一个脑筋急转弯,立马刹车改口道:“沐浴着圣光下凡的神仙啊……”
慕临:“……”
气氛凝滞,就在夕贝贝准备好反击时,她听到慕临轻声开口。
那熟悉又陌生的幽兰冷香萦绕着她,让她的心脏有一瞬间停止跳动。
他用略带沙哑的声音,缓缓道:“夕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