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舒清秋把姜汤熬好了,云枫叶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
他僵硬地看着妻主端着那热汤走到了他面前落座,然后用勺子舀了一大勺,吹凉了递到了他嘴边。
尽管嘴角抿得很死,奈何妻主还是将那勺子硬塞进了他嘴里,并责令他道:“喝干净。”
往日妻主的声线都是柔和的,近乎什么都依着他,可今日,她的语气却不容置疑。
带着些许的委屈,他小口小口地喝干净了姜汤。
姜汤的热辣气息倒灌进了他的口腔,使他忍不住呛咳了起来。
朦胧泪眼,显得他楚楚可怜。
嘴唇的一点嫣红,带着些许液体被呛出来,这场面,倒很像是……
他心中一羞,死死地抿住嘴唇,不肯再喝。
“给你拿蜜饯吃。”她起身去柜里翻找,试图拿出老法子哄他。
这人爱吃蜜饯,她就常常备着,生怕他哪天不开心,便能哄着。
“找到了!”她欣喜地翻了出来,一扭头竟发现他竟缩进了被子里,不肯出来。
那被子一颤一颤的,像极了小动物缩进洞穴寻求慰藉,颇带着几分可怜的味道。
“你怎的了?”她走了过去,拍了拍他,“来吃蜜饯。”
她手上没轻没重,竟直接打到了他的屁股上。
他又是一羞,死活不肯扯开被子。
妻主一定是故意的。
明明都知道他的心意了,还偷偷占他便宜。
舒清秋急坏了,以为他是把脑子烧坏了,于是哄了又哄,可怎么也不见他好,着急到想抱起被子和他就去医馆。
他终于露出了头来,把着被沿不被动弹,“你欺辱我。”
“哈?”她快惊掉下巴了,“你可不要冤枉我。”
他偏过了头去,“我没有。”
舒清秋一阵无奈,完全不能理解为何他又开始作人了。
说好的清冷崽崽呢?与人设不符,能不能退货啊?
她揉了揉他的头,“好,都是妻主的不是。我知道你生病了,心里头难受,妻主不怪你。”
这话听得云枫叶心里头一阵酸唧唧的。
纵使是小时候,他父亲也未曾待他如此好过。
这是他终生都不敢想象的待遇。
以至于他开始骄纵起来,甚至期望她可以一辈子如此宠他。
“妻主,今日我只是有点醉了,并不是每天都是如此的。”他低声道。
舒清秋低头用勺子搅拌着姜汤,“我没嫌你烦。”
勺子碰撞到瓷器的小碗碟上,发出有节奏而清脆的扣扣响声,足以证明说话人心中的烦扰。
“那你怎会知道枫叶心中在想什么?”云枫叶的声线又回归了原来的清冷,“妻主,枫叶不该招你烦的。”
“我真的没有那样觉得”
“今日没有那样觉得,那么明天呢?后天呢?也许有一天您会变的吧?”他清冷的声线带了一丝颤抖。
甚至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舒清秋放下了碗,从怀里掏出了蜜饯袋子,递给了他,“吃一块吧。”
妻主语气平柔,仿佛并未因此生气一般。
他一愣:“好。”
接了过来,他才发现这蜜饯用小袋子包裹得很好。
显然是方才哄他时,妻主揣在了兜里的。
大概是妻主想等着去了医馆,再给他吃的。
小时候他怕痛,每次去医馆都要被针灸,总是号啕大哭,爹爹就总是会为他备着蜜饯。
他忽然心中一痛,尝着那蜜饯,眼里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明明这蜜饯很甜,他却觉得难以吞咽。
犹如在吞银针。
他方才明明就是在逼她给出答案的,她明明也感受到了,可为什么,却不怪他呢?
世间怎会有如此温柔之人呢?
“枫叶,我是为你而来的,此生自然不会背叛你,”舒清秋的话带着异常的镇定与温柔,“既然你没有事情,那我便去忙了。”
听到这话,他欲起身抓住她的手臂,却被她按了回去。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沙哑,“枫叶,以后不要装病了,看到你难受,我的心里会痛。”
云枫叶的手一僵。
原来在他逼问的时候,妻主她什么都知道了。
这是她第一次点破了他的试探与小心思。
他突然感到脸上烫得要命,羞愧与尴尬一齐涌入心头,连忙低下了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嗯。”
舒清秋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披上披风就要往外走,“枫叶,你要乖乖的睡觉。”
云枫叶僵硬地点了点头。
烟雾缭绕。
晚间,舒清秋坐在院子内,握紧了披风,抽着旱烟,喝着酒。
烈酒入喉,却添三分愁更愁。
云枫叶离不开她,某种程度来说她应当高兴的,毕竟前世她孤单一人,无人关心。
可云枫叶方才的反应,让她不禁有些惊醒。
他的黏人,以及这阵子的古怪,也许是因为有点喜欢她。
这让她不禁开始思考今后和云枫叶的关系该何去何从。
和离么?她好像舍不得。
在一起么?但她并不清楚他到底是怎样想的。
脑袋里简直要乱成了一团浆糊。
“妻主,”云枫叶的声音忽地响起在她身后,“回去睡觉好不好?”
她放下了烟杆,转头望向了他,又扬起了了温柔的笑,“枫叶,你先去睡吧,我还不困。”
“您说慌,您有心事。”云枫叶蹲下来,夺走了她的烟杆,“您以前从来都不抽烟的。”
“我一直会抽的,只是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不会抽而已。”舒清秋摸了摸他的头,“这不关你的事,你快回去睡觉吧。”
云枫叶紧紧抓着烟杆,将其藏入了身后,没有应答。
片刻后,他咬咬唇,跪了下去,“请妻主责罚。”
“你干嘛?”
“是枫叶让妻主为难了,”云枫叶低声道,“但妻主不该作贱自己的身体。”
他的胸腔因为有力的话语在剧烈起伏。
衣领并没系好,松松垮垮的。
舒清秋心中一痛。
大晚上的得多冷啊。
她立刻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开,披到了他身上,“我不喜欢你跪着,地下凉。”
面对他的任性,她的语气并未生变。
云枫叶顿时心如刀绞。
妻主待他实在太好了。
这种好,让他滋生了一种很强烈的烧灼感。
就像是他的身上早已起了虱子,心脏早已蒙受灰尘,肮脏到了骨髓里,可他不敢让妻主知道,因为场面将会变得血腥而又残忍。
他甚至害怕有一天妻主知道了他洁白无瑕,温和良善的模样完完全全是假的,然后厌恶他,将他重新扔回黑暗里。
“妻主,你不该待我这么好的,你可知,枫叶,枫叶……”云枫叶执意跪着,语气有些紧促。
剩下的话,如同鱼刺卡在了喉中。
“白切家的事,是我买通了他家小厮做出来的。”舒清秋为他系着披风的领子,手却在微微颤抖,“因为步骤很简单,也不会被发现,我给了他们挺多钱的,超出你想象的那种,他们没理由不同意。”
“啊?”他被打断思路,愣了一下。
舒清秋缓缓开口道:“是用了鸡血。将血涂在门上,蝙蝠就会寻味而撞门,因着蝙蝠速度太快,人开门后,是看不见发生了什么的。”
这话题跨度太大,以至于云枫叶有些震惊,“妻主?”
“云枫叶,我一向不是什么好人。”舒清秋的双手因焦灼而不住地搓动,就像精神受了极大的折磨一般,“如果从前让你有什么误解的话,我很抱歉。”
云枫叶却只是对她粲然一笑,“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更好了”
他的声音沙哑而难听,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妻主,那我很庆幸,我们是同类人。”
这阵子强烈的忧患意识让他寝食难安,可方才妻主的话,犹如让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无论妻主怎么变,她都将是他的神明。
因为妻主待他,始终如一。
舒清秋望着他,点了点头,“我们的确是同类人。”
若不是同类人,她又如何能创造得了他呢?
云枫叶也笑了笑,“枫叶身上有伤,妻主也有,那以后枫叶便帮妻主涂药,妻主也帮枫叶涂,好不好?”
“ 好。”她敛下眼睫,无法拒绝。
她也是很期待被抚平伤痛的。
和他一样。
“唔,嗯……妻主,痛……求您轻点……啊~”
缱绻之音洒满空中。
他不断地在发出一些令人血脉涌起的声音。
舒清秋:“?”这确定是我能听的吗?
此时的她能够感到自己的体温在迅速升高。
不仅如此,云枫叶此刻的姿态也是极为撩人的。
他的衣衫半开半合,薄如蝉翼的夏凉被盖在上面,却仍抵挡不了大片如雪的肌肤漏了出来,偏偏他又仰着头,满眼迷离,微微呻吟,还遮遮掩掩用手臂紧紧护着胸口……
这场面,怎么看怎么像是……
特别是某肇事人仿佛还很懵懂,如小鹿般澄澈的眼睛写满了紧张,喉咙里呜呜咽咽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喉间微动,只显得他愈发诱人。
用风情万种形容他也不为过。
给他涂着药膏的舒清秋:“……”
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干什么坏事呢!
还有,这确定是在互相抚平伤痛吗?
这他爹的确定不是在勾引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