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舒清秋唔了一声,强撑着坐了起来,“你头发怎么还是湿的?”
她半带责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就要起身。
因为动作过大,在静谧的黑夜中,床被弄得吱呀作响,显得声音极大。
就像是她发了怒一般。
云枫叶的心中闪过一丝痛苦与嘲讽。
也是,像他这种人,有什么资格去期盼得更多呢?
因而他低声道:“妻主,不劳您动手,我去拿。”
舒清秋想了想,便道:“也好,你拿吧,这样能快一点。”
三分钟后,油灯幽微。
屋内,大眼瞪小眼。
云枫叶看着妻主手里拿着的煤炭块,满脸发愣。
舒清秋看着云枫叶手里拿着的鸡毛掸子,满脸凌乱。
最终还是舒清秋选择了先开口。
她的嘴角抽了抽,“我让你拿炉子,你怎么想的,竟拿了这个?”
云枫叶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总不能说,他是想上杆子挨揍吧?
四目相对间,他迅速撇开了眼,脸上的红晕如鲜花般朵朵泛起。
他满脸心虚,低声道:“我是想……打扫卫生。”
无话可说舒清秋:“……哈、哈,那你倒是怪勤劳的。”
但她并未拆穿他,而是半带怜爱地看了他一眼。
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她不再言语,只拿来了点火的炉子。
然后回到他旁边,她蹲在地上,费力地点着火。
这煤炭是去年冬天留下来的,没有防护好,因而有一点潮。
尽管她显得有些笨拙,可在一旁的云枫叶看来,却并非如此。
深夜冷寒,静谧怡人,火光被妻主点起,然后猛地窜起,映照在她纤柔的脸颊和胸膛之上。
光芒划过她如羊脂玉般的皮肤,美得像一幅山水画。
他仿佛是今日才看清了妻主似的。
原来妻主眉眼如画,肩若削成,腰细有力,怎么看,也算是万里挑一的长相。
只是以前他厌恶妻主,所以没有好好瞧过她罢了。
“愣着干嘛,过来烤火啊!”舒清秋嫣然一笑,“要不然容易感冒的。”
“嗯嗯。”云枫叶连忙起身,挪开了双腿。
奈何起身太过急促,又没有良好的睡眠,他头脑一黑,整个身体重心不稳,就要晕乎乎地倒下。
舒清秋一急,连忙一拽。
结果正是这一拽,他往旁边一歪,恰好倒在了她的怀里。
他手上下意识地一撑,恰好撑在了她的胸膛之上。
灼灼之光下,四目对视,霎那间,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舒清秋:“……”如果不是因为这是女尊国,我高低得给他一个大比兜并大声骂他流氓
云枫叶:“……”妻主的身材好……好……
片刻后,他总算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挪开了手,“妻主,我以后再也不深夜洗澡了。”
语气结结巴巴,倒是很诚恳。
舒清秋斩钉截铁地道:“对,你以后的确不用如此了。”
他的脸色一白。
这是说,她要休了他吗?
没想到她竟徐徐解释道:“枫叶,我知道你自幼出身小倌馆,你爹爹总把你收拾得干干净净,你已经习惯了,所以才会如此做。”
云枫叶感到心中一股暖流直冲胸膛,在胸口中激荡回响。
他从未像他人提起过他少年时光的种种细节,没想到她竟猜到了。
她真是粗中有细。
往日他爱干净,众人总是嘲讽他装模作样,甚至隔壁家的李二狗还骂他指不定日后是要勾搭谁呢,没想到,她竟没有相信那些流言蜚语吗?
他感到她肌肤上的温度传导到他的指尖,激起了他心中的淡淡涟漪。
妻主肌肤如玉,身子窈窕婀娜,不似女尊国其它女子那般五大三粗,腰腹开阔,却仿佛也顶天立地,是他的依靠。
妻主的盈盈水腰,真细啊,仿佛一碰就会如水般流走。
他的脸泛起了微红。
等一下……是不是她上次说他腰粗来着?!
他都不嫌弃她腰细,她凭什么嫌弃他腰粗?
况且他的腰,明明不粗的!
“哼。”他的脸色如暴雨突变,瞬间推开了她,然后起身落座,离她八百丈远,独自烤火去了。
他的举动,像一只犟驴。
舒清秋:“?”狗男人好难懂?
淦,不是吧不是吧,这都拿不下他?!
多日后。
“舒清秋,你怎么连个男人都拿不下?!”褚初看着忙前忙后的舒清秋,干瞪眼道:“而且你现在赚了这么多的钱,你还怕你的夫郎干什么?”
提起这,褚初的眼睛都要冒火了。
他不知道云枫叶交了什么好运,自打舒清秋将云枫叶赎回去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三天两头舒清秋就买了许多零嘴吃食和衣裳用品往家里放,并且还提早收摊去挑水劈柴,给云枫叶烧水用,别说他了,就连周围街坊邻居的男子,哪一个不是羡慕到眼睛都要滴血的?
舒清秋本就长得仪表堂堂,家室殷实,现在又温柔体贴能赚钱,哪个男子会不喜欢呢?
这不,就连午饭休息时节,舒清秋还得薅点路上的野花,编个花环,说是等着要给云枫叶个小惊喜。
可今天阴雨连绵,还下了雨啊,她也不嫌麻烦!!!
但从某个角度说,他还得感谢下了雨,舒清秋才会在小倌馆的屋檐下与他一起避雨。
要不然,他将无机可乘。
他忍不住又补了一句:“大姐,他平常那么冷脸对你,你也能忍?!”
舒清秋瞪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的事儿得了!”
这阵子,她已经和褚初混得很熟了,所以她也没客气,直接呛了回去。
褚初气得眼睛冒火,扬起她身旁收集好的堆叠花草就往她身上扔,“不识好人心!舒清秋,我是不如他长得勾人,可也舍不得像他那样折腾你,你干嘛每次对我说话那么冲?况且你做这破花环,能顶个什么用?”
舒清秋继续编花环,嘟囔道:“你懂什么?重视一个人,就要为他花时间精力。”
另一半的话她没有说。
因为褚初不会懂的,就像众人只看见了云枫叶冷淡,却不知道他的细腻敏感。
他一直都是太温柔的人。
比方说她睡着了,总能感觉到他半夜会不厌其烦地爬起来给她盖被子,捉蚊子,并且还会在她喊渴的时候给她递上水。
她回家的时候,他会让她试试他新做的衣服,告诉她锅里给她留了饭。
锅里的汤和菜,总是热乎的。
被窝也是。
秋天有些渐凉,但每每她上了床,就能感到被窝里是暖和的。
这个年代又没有电暖宝,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后来她才想明白,是他用身体先为她捂热的,等待她回来,就能睡上暖的了。
她不知道他从前待原主如何,但她不得不承认,她很感动亦很受用。
他为她操持整个家,为她照顾好有疾在身的舒母,为她记好生意上的种种事项,从来没有出过半点乱子。
他明明只在少年时看过一些书,甚至没有上过学堂学过算数,就运用了自己的方法,记好了账单。
也不知道这人是有多敏感用心,才做好了这些。
她原本来到这里,是想补给他那些亏欠,没想到,欠他的竟越来越多。
偏偏他的爱太过深沉,都藏在细节之中,不仔细看,就会一叶障目,而忽略了他偶尔冷淡之下温柔的心。
于是她低声道:“他只是在用坚硬外壳保护自己罢了,我不怪他的冷淡。况且我很感激他在时光的磋磨下,竟没有变成一个圆滑世故的普通人。”
像她一样的……世故圆滑的普通人。
褚初冷笑道:“你别讲那些大道理!女子为了男子花时间精力,还不是弄为了床间的弄档子事儿?就连我家鸨父的儿子,都免不了被女子的虚情假意所糊弄,我见的人多了,你又何必假装?!”
舒清秋蹙起眉来,“少议论他人的长短啦!”
二人正要交锋,却听旁边斜插进了一句冷笑,“没想到你倒是挺正人君子的,倒是我从前误解了你。”
舒清秋眉间一抽,感到烦躁,以为是客人,便转头问询要买点什么吃的,却不曾想定睛一看,竟是老鸨的儿子,楚和畅来了。
褚初神情大变,结结巴巴地道:“我方才是一时口快罢了。”
在一旁看戏的舒清秋忍不住幸灾乐祸。
嘿,叫你多嘴,这回撞枪口上了吧。
“舒清秋,你家夫郎站着看你聊了好久的天了,你还呲着大牙傻笑啥呢?”楚和畅打着伞,蹙起眉头问道。
舒清秋:“?”论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是什么感觉
她放下了手中花环,心中一紧,“可我不是嘱托他了吗,让他少出门。”
“呵,只有最无用的女子,才会叫自家夫郎少出门,你保护好他,不比什么都强么?”楚和畅冷笑道。
“我家私事,何劳您费心?”又一道冷淡之音从一旁斜插了进来。
舒清秋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猛地抬头。
“枫叶?”她紧张不安地看着他,然后将手中的花环藏入了身后,“我……我是怕你感冒或者挨欺负,并不是不让你出门,觉得你是我的玩物。”
云枫叶看着她的举动,敛去了眉眼。
她的举动像个小孩子似的。
一边希望看见他来,一边又害怕他发现了她准备的小秘密,如此就白准备了。
然而他方才蹲在旁边偷听,早就知道了一切了。
想到这,他顺势将她拉入了自己身后,防止楚和畅和褚初再接近她。
楚和畅啧了一声,“你倒是护短,她都那样待你了,你还恪守夫德,啧,被男子三从四德的思想荼毒了吧。”
褚初冷笑道:“哥哥有的是法子在床上伺候她,不像我,什么都不会。”
云枫叶无视了他俩的对话,只指了指自己手上的伞,“妻主,我来给你送伞,咱们赶快回家吧。”
舒清秋点了点头,赶紧把花环藏入小倌馆的角落,就兴奋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是她第一次在清醒时刻,主动和他有近距离的身体接触。
他感到身上一僵。
小雨淅淅沥沥地还在下着,溅落在地上和裤腿上,伴随着雨打枝叶的清香,让他感到有些许的熟悉。
这熟悉的清香,就像那日夜间,她抱紧他时所散发的味道一般。
他忍不住多嗅了几下。
那日后,他和妻主的关系不咸不淡起来。
纵使一切还大抵维持着原状,可似乎有什么是不同了的。
她回家时,他不再躲避她,她晚归了,他会发自内心地关心,而不是出于一种责任而去慰问。
他好像,不再反感妻主了。
他意识到这一点,不由得感到心房有些骤缩,随后蜷起了五指。
他竟有些期待她来牵他的手。
就像其他琴瑟和鸣的恩爱妻夫那样。
然而结果却不如他所愿。
她松开了手。
他的心情猛地如骤雨将歇,大起大落。
他有些委屈地抽了抽鼻子。
舒清秋顺势躲入了他的伞沿之下,握住了伞柄,“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