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夏偷瞥了杭苏眉一眼,那是被戳中痛处的愠怒。
这种扎心窝子的话果然只有杜依涵那张咒天骂地的嘴能在杭苏眉面前说出口。
冷夏主动替杭苏眉解围:“别拿死了的人当幌子。人总得往前看,你不希望杭总走出来吗?你不能让她走出来我却可以,你这是赤裸裸的妒忌!”
“谁说我希望她走出来?她凭什么走出来?再说了谁会妒忌你这种人尽可夫的贱货!”杜依涵破口大骂。
冷夏满不在意,反倒洋洋得意地说:“你管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能在她床上过夜,你能吗?”
“你们俩睡了?”杜依涵被她气得差点吐血。
冷夏不置可否,炫耀地扬起了嘴角。
“杭苏眉你真他妈的贱!”杜依涵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出。
嚯,杜依涵真是厉害,生起气来连杭苏眉都骂。
冷夏眨了眨她水汪汪的狐狸眼,茶里茶气地问:“我说错话了吗?”
按道理说她确实没说谎。
杭苏眉并没因此指责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回到餐桌前淡然道:“吃面吧,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
手指宽的雪白面条上面铺着一层新鲜翠绿的黄瓜,黄瓜上面是还冒着热气的肉酱。
闻着是熟悉的味道。
冷夏心不在焉地搅动着面条,拌了许久面条依旧没能均匀地裹上肉酱。
从前她都会取巧地等杭苏眉拌好,然后厚着脸皮跟她交换面碗。到后来,这几乎成为两人之间的一种默契。
冷夏正在那吃力地跟面条作战时,杭苏眉把她那碗拌好的面条推了过来,然后顺理成章地拿走了冷夏那碗一片狼藉的面。
熟悉的操作让冷夏愣住了。
“你吃这碗吧,我没动过的。”杭苏眉以为她不明白自己什么意思,主动解释。
那一刻冷夏忽然明白为什么杭苏眉愿意给她做炸酱面了,不是刚巧食材都有,而是她想给秦画舫做一碗炸酱面,她想再看一次秦画舫吃她亲手做的面。
她大概懊恼,曾经有那么多次机会给她煮面的,为什么要以各种理由拒绝呢?
如今亲手给秦画舫做碗炸酱面都变成了奢求。
冷夏吃得矫揉造作,非常不秦画舫。
她自小食欲就好,杭苏眉很喜欢用手拄着下巴看她吃饭,总说看她吃饭特别有胃口。
冷夏拥有杭苏眉羡慕不来的怎么吃都不胖的体质,因此杭苏眉很喜欢带她去吃好吃的。
但凡有什么想吃的,杭苏眉就带她去吃,点了满桌自己喜欢的菜,却每样只吃一口,最后由食欲旺盛又不肯浪费粮食的秦画舫“光盘”。
诚然杭苏眉每次带她吃的都是珍馐美食,但偶尔也会踩中秦画舫的雷区。
当她发现杭苏眉喜欢看她大快朵颐的样子,她便本能地讨好,无论吃什么都会一脸陶醉地赞许。
所以从某种角度讲,她连饮食的喜好都在杭苏眉的掌控之下。
虽然味道没变,但那碗炸酱面冷夏无论如何也吃不出从前的满足。
大概是冷夏吃面的样子实在无法让杭苏眉联想到秦画舫,她淡漠地说了句:“吃完面冷小姐就去忙自己的事吧,过几天我让助理把洗好的礼服给你送过去。”
“不交换联系方式吗?”
“不用,我有冉鹿和定思的联系方式。”
“或许,我们直接联系会更方便些。”冷夏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擦嘴。
“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需要私下聊的,杭家不是做娱乐产业的,咱们未来的交集应该不大。”杭苏眉委婉地拒绝了冷夏的示好。
“杭总还真是下了床就不认人啊!”冷夏挖苦。
“对于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我们应该有共识吧?”杭苏眉目光犀利地扫了冷夏一眼,“如果冷小姐觉得这样也需要补偿的话我可以付费。”
在杭苏眉眼中,娱乐圈的女明星果然是花钱就能买到的,或许就算杜依涵不说那番诋毁的话杭苏眉也会这么想她。
冷夏表面无事发生,心里却隐隐抽痛。
杭苏眉走到玄关处,打开鞋柜从里面拿出一双运动鞋:“三七码的鞋你能穿吗?我看你昨天那双高跟鞋是三六码的。”
虽然委婉,但再迟钝的人也能听出来这是在逐客。
冷夏拿着手机潇洒地走过去,穿上了杭苏眉拿出来的运动鞋。她暧昧地将手指勾进杭苏眉衬衫胸前两枚扣子的间隙,指甲在里面文胸的蕾丝上轻轻划过。
“如果心情不好需要我,随时来找我。”冷夏不等杭苏眉发作,抽出手指推门赶紧逃。
她怕稍微慢一步就被杭苏眉扣下,找律师告她性骚扰。
她红着脸刚跑出楼门就撞见了在那等了许久的杜依涵,她不由得皱眉,这要是她死皮赖脸不肯走在杭苏眉家磨到晚上,杜依涵还要在这儿等一整天?
“哟,这么快就被撵出来了?”杜依涵幸灾乐祸。
杜依涵不是故意在这儿堵冷夏,她是一个冲动出来后有点后悔,于是在楼门口来回踱步纠结要不要厚着脸皮再上去。她不该放任冷夏和杭苏眉在一个房间里待着,出来的时候好歹把冷夏也拽走啊!
此时看见冷夏出来了,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杜小姐这话说得就没经验了,时间太久我也吃不消。”冷夏眯着一双笑眼。
怒火中烧的杜依涵抬手就要给冷夏一个大耳光,却被冷夏稳准狠地抓住了手腕。
俩人穿纸尿裤的年纪就认识了,杜依涵张张嘴冷夏就知道她要吐什么芬芳。
“就您这手腕还惦记杭总呢?赶紧换个目标说不定还能赶在二十五岁之前结上婚!”冷夏挖苦。
“杭苏眉这都跟你说了?还是陈定思说的?”杜依涵眼睛瞪得像铜铃,她十几岁时放话说自己要在二十五岁之前结婚,洛城豪门圈一起玩大的同龄人都知道,但冷夏没道理知道。
“就不告诉你!”冷夏松开杜依涵的手腕,转身想走。
“不是,谁跟你说我惦记杭苏眉的?”杜依涵一把将冷夏拉了回来。
“还能再明显点吗?你就差长在她身上了!不过我猜她很快就会跟你避嫌了,毕竟她有我了。”冷夏微笑。
杜依涵被她气笑了。
“你别傻了,你真当杭苏眉喜欢你呢?她就是拿你当秦画舫的替身,你想一辈子当一个死人的影子吗?”
杜依涵挑衅地望着她。
这话但凡一个正常人听了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可她眼前站着的不仅是秦画舫本舫,也是演技卓然的女影后。
“有钱别说当影子了,当孙子我都乐意!”冷夏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
她最懂什么话让人无法反驳又附带伤害加成。从前做乖乖女秦画舫时,面对杜依涵好多吐槽的骚话憋在肚子里不敢说她都要急疯了,今天终于有了发挥的机会。
被冷夏言语持续攻击、内伤反复叠加的杜依涵觉得自己都要长乳腺结节了。
“别怪我没劝你,小心玩火自焚,最后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杜依涵恨恨地咬着牙。
“嗐,我这种女人只认钱没有心,再大的火也烧不着我!”冷夏宛若一只高傲的孔雀,挺着脖子优雅离去。
她本打算结束今天和杜依涵的唇枪舌战,没想到杜依涵在她身后骂了一句极脏极脏的脏话,引得冷夏生理性不适。
她蓦地转身,气势汹汹地回到杜依涵正对面,就当杜依涵缩着脖子以为自己要挨打时,冷夏竟歪着唇角轻蔑地笑道:“要不要打个赌?”
杜依涵怔怔地望着她:“打什么赌?”
“两个月之内,我嫁给杭苏眉!”
“你做梦!”
杜依涵尖锐的大嗓门震得冷夏耳膜疼。
“是不是做梦,咱们打个赌啊!”冷夏狡黠地望着她。
“赌就赌,你要是不能嫁给眉姐,你就从洛城消失,从所有人眼前消失!”杜依涵恶狠狠地说。
“行!”冷夏转身就要走。
“你还没说你赢了我怎么样,打赌这种东西筹码要提前说好,免得你之后漫天要价!”
“我什么都不要。”冷夏头都没回,“我要是嫁给杭苏眉,你肯定气死了,这还不够我解气的?”
都无需冷夏和杭苏眉真的领证,就单这一句话就直戳杜依涵肺管子,气得她打算再看看甲状腺长没长结节了。
冷夏回家后在浴缸里泡了许久,直到有些头晕才虚弱地起身,用浴巾包裹着自己蹲在地上疲惫地喘息。冰冷的膝盖贴着滚烫的脸颊,重逢后的画面如电影般一帧一帧地从她脑中闪过。
还好她最后想起了杜依涵那张气到扭曲的脸。
她轻声叹息,化了个精致的妆,换上条舒适的连衣裙便开开心心地去赴冉鹿和陈定思的下午茶之约了。
鉴于是陈定思买单,冉鹿选了家消费极高的甜品会所。
会所有单独的雅间和大厅的散台。虽说是散台,桌与桌之间的距离七八米,每桌之间还都有玻璃屏风隔断,在悠扬的音乐声中除非大声说话否则不会彼此干扰。
陈定思远远地看见冷夏朝这边走来,低声跟冉鹿说:“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大概能看见她情绪过山车,昨晚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还不是这状态呢。”冉鹿撇撇嘴。
“你俩在这儿窃窃私语什么呢?”冷夏贴着冉鹿坐在了弧形的沙发上。
“猜你跟眉姐昨晚发生了什么。”冉鹿手托腮,冲她挑了挑眉毛。
“她醉得跟一摊泥似的,早上本来想诓她来着,结果被识破了。”冷夏遗憾地摇摇头。
“就你那点智商可别在我眉姐面前显摆了,搞不好让她看出破绽。”冉鹿善意提醒。
方才还一脸得意的冷夏神色忽然黯淡下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知道我是秦画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