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原来这片区域里发生的事情你还真的能听见啊。”
“……不是，是靠精神力。”这是一种相对高阶的精神力应用，陆渊大概解释了一下，才说道，“只有我特意去听的时候，才能听见。”
“所以昨天你怎么突然想听我们说话了？”
“嗯……因为跟狗蛋聊起了你留在这的目的，想确定一下。”陆渊倒也不隐瞒。对他来说，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
虽然偷听别人说话并不道德，但他本也不是道德品质特别高的人，如今进入了咸鱼状态，便更加开始放任自己随心所欲起来。想听也就听了，想说也就说了。
两句话的功夫，司命已经摆脱了最初的猝不及防，整理好了思绪，隐隐地对今天对话的内容有了猜测。
“对，我想离开荒星。一方面是把祝绒送出去，一方面我自己也想出去看看。”他说。
“然后呢？”陆渊问道，“我是说，出去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他话语中已经做出了“出去之后”的假设。
司命不是傻子，立刻便明白了他在暗示什么，心中难免惊喜——毕竟他没想到陆渊会愿意帮他走出去。但也愈发谨慎了起来。
这是机会。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自己制造的机会。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昨天晚上跟嫪童说话的时候，是否别有目的，是否潜意识里有盼望着这些话能在不经意间传到陆渊耳中。毕竟，在玩游戏的过程中，他已经猜到，陆渊肯定也是上过战场的人。
让陆渊知道祝绒的故事，对他来说只有好处。可他又不能上赶着地主动讲出来……那太刻意了。
所以他只能曲线救国。
却没想到，第一次尝试说出这件事，就真的能被陆渊听见。
显然，陆渊有被触动，有点想送他们出去了。
“送祝绒去军校，这是第一件事。你听过我们的对话，应该知道这件事的。”司命先回答了最确定的那件事——说了句废话，趁此机会又斟酌了一下自己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祝绒被送出去的机会很大，理由也很充分。但他却不一样。
如果他不能说服陆渊，难保陆渊不会单独把祝绒送出去。虽然司命觉得，陆渊做事很讲究效率，既然送了一个，很可能会顺便再送几个。但这可不保准。
但是，他的理由能打动陆渊吗？
“然后是我自己。”司命闭了下眼，说道，“其实我也不确定我出去之后要做什么。我不会去军队。虽然祝绒的亲生母亲对我帮助良多，但这并不是我继承她的职业的理由。我也不适合。
“更多的，我其实只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顿了顿，“我过去的经历，想必你也不太感兴趣，我不多说。总之，我建立过一个组织，嫪童就是这个组织的成员，祝绒……算是特例。
“我带着这个组织走遍了荒星的很多地方。自从听到了外面的事情，我就很好奇，荒星与外面，到底差在哪里。这么多星球，为什么偏偏荒星是被遗弃的。
“传说，荒星是帝国流放罪犯的地方，所以这里充满了罪恶，和垃圾。但我没有见到过被流放到这里的罪犯——那只是传说。
“荒星确实混乱无序，但这并不是因为这里的人有罪恶的基因。而是因为这里没有文明。帝国拒绝这里的人拥有文明。
“这太奇怪了，不是吗？帝国为什么会对一颗平平无奇、或者说贫瘠、贫困潦倒的星球如此痛恨？为什么在痛恨的同时，还不忘维持这里的生机？要知道，如果没有那些偶尔出现的垃圾船，这里的人早死光了。
“哦，说到这里，顺带一提——”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插了一个话题进来，“小心垃圾舰。那些垃圾舰不仅仅是投放垃圾的，还有着监控各个地方情况的功能。
“我曾经见过不止一次，垃圾舰投放下来的不只是‘垃圾’，还有大量的炸弹，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像这里，如今变得如此有序，可能已经被盯上了。”
“……”这倒确实是陆渊所不知道的信息了。这样看来，帝国对这个星球的监管，远比他预想的还要严密许多。
十年里帝国一直在与虫族对战，居然还有军火流落到荒星……也真是不可思议。
陆渊微微眯眼，眸子里闪过一丝暗色。又忽然想起狗蛋提到，有乐器出现在“垃圾”里，心里有了些不好的猜测，点头道，“多谢。”
“其实也影响不到你。”司命摇摇头，“帝国不会愿意把太昂贵的东西扔到这里来的。消灭一小片区域，也不需要太强的武器。”
“嗯。”陆渊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十年里，我发现了很多疑点和矛盾。”司命说道，“比如荒星上曾经应该是有能源的，只是早就被开采一空。比如荒星曾经有非常繁荣的文明，如一些在外面流传着的传说故事，在荒星也有记载，甚至是传承。”
他抬头看向陆渊，神色愈发郑重起来，“我想出去，最大的原因其实是，我想去看看垃圾舰是从哪里出发，是被谁指挥。我想知道是谁，导致荒星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我会……”他眼神一闪，“杀了他。”
浓烈冰冷的杀气猛地爆开，又在陆渊平静的目光下迅速收敛，司命转了话题，语气轻松起来，“之后的事情我还没想好。或许我会回到荒星吧。
“我出身于荒星。虽然这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我还是会愿意建设他。我的目标不大。像这里这样，我就觉得不错，如果整个荒星都能过上这里的日子，我就很满意了。
“当然了，如果整个荒星的人都能有游戏玩……”
他瞟向旁边的货架，“有小说电视剧看，有歌听，那就再好不过了。星网不带我们玩无所谓嘛，我们可以自己创造！只要不会老有人出现破坏我们的秩序和成果，我觉得我们荒星也可以很繁荣！”
“……”陆渊看着他的眼睛，没说话。
司命垂眸想了想，释然地笑了一下，“大概就是这样了。或许计划还应该更周密一点，但反正我还没想，也不能现场胡编。”
“……挺好的。”陆渊只是觉得司命的这些想法、计划与他预想的不太一样，所以一时之间有点愣怔而已。
他伸手，把前天晚上准备好的阅读器扔到司命怀里，“机甲制造方法。你可以试试，有不会的也别来问我，我懒得答。
“可以去问问老四——在这儿住了这么长时间，应该知道老四是谁了吧？”
“知道的。”司命笑起来。
他其实是个经常笑的人，但或许是因为长了双狐狸似的细长眼，又或许是因为气质过于痞气、邪气，笑起来总显得不大真诚，带着点阴谋算计的晦涩感觉。
但这一次他的眼神却是无比纯粹的。
陆渊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眼神。
手指无意识的蜷缩了一下，他终于叹了口气。
——没想到啊，这家伙这么有梦想……还是这种离谱的梦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