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疆军副都护张三皮为了弹压年前发生的各地袭扰,将紫金关以东的主要兵力进行分散部署。这样做虽然有效实现了全面防范,但同时也导致了都护府没能在楼兰疏勒两国起兵作乱的第一时间,做出迅速应对。
兵力严重分散,不仅无法以大规模的作战力量抵御叛军,反过来还被两路叛军兵马沿途逐个击破。
这也正是西疆叛乱初起之时,圣唐皇朝镇疆军处于劣势的关键原因之一。
说实话,张三皮作为镇疆都护府目前的最高长官,他事先对于楼兰和疏勒两国的异动也是有所察觉的,并且,他还曾经专门召见了圣唐派驻在这两国家的皇朝使官,向他们了解对方的真实状况。
但是,官员们都对张三皮信誓旦旦的保证,楼兰疏勒两国非常老实,对圣唐绝无二心。
现在看来,这些可恶的家伙,如果不是被敌人收买,故意粉饰太平,那么就一定是绝对的蠢货,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都不知情。
幸好,张副都护却不是饭桶。面对突然其来的变故,他还是及时做出了调整。
原本驻扎在车迟王廷的镇疆速援师,名义上还保持着三万规模的兵马,是都护府的主力部队。而其中的骨干,是长刀军团的老班底,实力不容小觑。
乱局爆发没多久,张三皮就敏锐的做出判断,眼下的情形绝非寻常骚乱,而是针对整个西疆鬼漠的举国叛变。这绝对不是各地一两个营的兵力就能应付的。所以,他及时下达了命令,要求原本被分散出去的速援师兵马重新火速集结。同时自己带领着四万主力部队自安西国出发,前往车迟王城与速援师汇合。
当皮山国被楼兰大军攻陷的消息传来时,张三皮手上的兵力已经达到了七万人的规模,足有一战之力了。
阿立克江用九星刃割下了一片炭烤牛腿肉,悠然自得的塞进嘴里,嘎吱嘎吱嚼的喷香。坐在他对面的铁鸽子军首领多伦则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看着阿立克江。
他们两人此时都没说话,一旁的劳剑华和格尔翰同样也不好吭声。
阿立克江连着吃了半条牛腿,这才接过美貌侍女递上来的巾帕擦了擦嘴,笑嘻嘻道:“多伦将军,本王还是之前的那些话,车迟国根本不足为虑!凭我们楼兰大军,足以将其踏为平地,完全不必要等着疏勒人来。再说了,能早点儿让咱们格尔翰老弟登上王位,不是更好吗?你说呢?”
阿立克江朝着格尔翰挤眉弄眼的笑了笑。
格尔翰略显尴尬的点点头,但是却并没有接对方的话。
多伦做了个深呼吸,耐着性子道:“阿立克江殿下,我完全相信楼兰国的兵马战力强悍。但是,目前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根据可靠的情报显示,圣唐人的反应比我们所预想的更快,他们此时已经在车迟王城集结了大军。前段时间我们利用对方兵力分散的缺点,确实可以毫无顾虑的攻城掠地,但现在这种机会恐怕不会再有了。因此我们必须采取第二套方案。”
阿立克江闻言冷哼一声,对着一旁的劳剑华笑道:“那个什么第二方案是你想的吧。从头到尾,本王都没看出来这事儿对楼兰有什么好处。让我们千里转进,跑到新月湾那个鬼地方与镇疆军决战,这样的馊主意,你究竟是怎么盘算的?”
“不然要怎样呢?”劳剑华从容不迫的反问道:“殿下,难道您想在贵国国都楼兰城决战?”
阿立克江闻言一愣,正欲开口反驳,劳剑华继续道:“镇疆都护府在鬼漠腹地的主力部队,约有七万人马。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一旦充分动员起来,绝非说笑。另外,驻扎在凉州的烈刃军团,随时可以驰援西疆。两路兵马合起来将近二十万。阿立克江殿下,你觉得单凭楼兰军队,能挡住圣唐这些虎狼之师吗?”
劳剑华所说的,全是铁一般的事实,阿立克江完全找不出任何能够辩驳的地方,一时间只好沉默不语。
多伦见他态度上有些松动,赶紧道:“殿下,为今之计,只有突厥、楼兰、疏勒和格尔翰四家联手,才能让镇疆都护府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到了那个时候,整个西疆鬼漠还不是咱们的天下?”
阿立克江眼珠子骨碌碌乱转,转而问格尔翰:“老弟,你是咱西疆人,你怎么说?”
格尔翰的年纪其实比阿立克江大,但听对方喊自己老弟,却也只能顺口应道:“阿立克江大哥,阿史那支斤大汗是真心实意的帮助咱们西疆人,想要打败圣唐,把咱们失去的都夺回来,就得团结一致。这个机会实在不容错过啊。”
阿立克江嘿嘿一笑:“老弟,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之后咱们组建西疆联盟的事情。”
格尔翰愣怔片刻,连忙道:“大事成功之后,我们车迟国愿意拥戴阿立克江殿下成为西疆盟主!
多伦也附和道:“我们大可汗也是这个意思,西疆是西疆人的西疆,赶走圣唐人,这块土地,还是需要阿立克江殿下来主持大局。”
“哈哈哈——”阿立克江闻言仰天长笑:“好!既然大家如此抬举本王,那我们楼兰国也责无旁贷。就依三位的意思办吧,咱们等着疏勒军前来会合,举行歃血立盟的仪式,然后挥师新月湾,与镇疆都护府一决高低!”
紫金关往东七十五里处,有一个小镇,名为“将军庙”,此地隶属凉州府辖区,烈刃军团的大本营就设在这里。
将军庙镇,是圣唐典型的军屯,镇子里的居民基本上都是军户军属,而更多的,则是烈刃军的官兵。
由于去年秋天圣唐与突厥在西疆爆发那场大战,烈刃军团并未参与,所以驻守于此的兵马建制完整、齐装满员,战力保持的相对良好。
沈烈离开水杉城之后,一路向东,原本是打算前往安西国国都,去找镇疆军副都护张三皮报信的。可是没想到,张副都护此时已经率领大军前往车迟,而另外一位副都护关湛又恰好告假回老家禹州探亲,所以沈烈无可奈何,只好继续往东走,穿过紫金关,直抵凉州烈刃军大本营。
西疆情况万分紧急,他再顾不上掩饰真实身份,凭着帝君御赐的双鱼金牌,直闯中军大营。
圣唐军方的高级将领们,没有不晓得逆鳞司大名的,一听说是逆鳞长史来了,烈刃军副统领乔平炉连忙跑到中军营执礼相见。
“我们也是刚刚收到消息,听说西疆那边出了大变故,只是帝都方面还未传来正式的军令,所以我们烈刃军也不晓得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乔副统领听完沈烈的来意,小心翼翼的应道:“不过好在事情凑巧,何帅正好在来这里的路上,只要他老人家一到,大局必然稳当的。”
沈烈闻言一愣:“你说什么?何大统领来凉州了?他不是一直久病卧床吗?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帝都,赶来这里?”
乔平炉也有些诧异:“额……这个嘛,具体的原因,末将也不甚清楚,听前哨邸报送来的消息,好像是陛下的意思,让何帅来坐镇西北。”
“胡扯!帝君一向体恤何大统领,怎么可能会让他拖着病体到凉州受罪?!”沈烈顿时急了:“你知道何大统领现在到哪里了吗?”
乔平炉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答道:“算算日子,差不多也就这两三天的功夫便能抵达此处了,不过,何帅身子骨不适,骑不了马,或许会慢一些。”
沈烈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何景明随行带了多少护卫?”
乔副统领直接被问懵了,茫然道:“啊?他从帝都走的,末将如何能知晓?”
沈烈急得一把薅住乔平炉的领子,脸对脸的大喝道:“他在帝都那边有多少亲兵?”
乔平炉一张大脸憋得通红,一边往后挣扎,一边朝着的卫兵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没关系。然后才向沈烈回答道:“长史大人莫着急,何帅平时不怎么按照朝廷规制携带扈从,当初去帝都养病的时候,身边只有百十来号弟兄跟着他。”
沈烈松开手,嘴里喃喃道:“怕是要坏事了!”忽然之间,他又死死盯着乔平炉:“你马上给我集合三千兵马,不,五千兵马,跟我去接应何大统领。”
乔平炉像是看傻瓜一样看着沈烈,好半天才怯生生的说:“沈大人,末将清楚您老的身份。不过,没有陛下的虎符、兵部的军令和都督府签发的行军执节,别说五千兵马,就是五十个人,末将也没法给你调啊。眼下何帅还不是到了哪里,烈刃军离开辖区迎接,这符、令、节,一样都不能少,否则会以谋逆罪论处的。”
见沈烈微微一愣没有说话,乔平炉继续道:“再说了,何帅又不是身在关外。从帝都到凉州,这一路都是在我圣唐皇朝的疆界之内,沿途的驿站、卫所、府兵,也皆是自己人,为何还要调动几千兵马去接应呢?”
沈烈心里清楚,突厥人、西疆藩国和谢光,在背地里暗中勾结,意图不轨,其中重要一环,就是要设法搅乱整个西北军事体系,同时剪除帝都朝廷中的反对势力。
这样一来,大统领何景明便成了他们的目标之一。
尽管何大统领身染重病、久居卧榻,但他毕竟是圣唐的一代名将,同时还肩负着烈刃军团和镇疆都护府这两支大军总指挥的职务。一旦让他重新执掌军务,哪怕就是摆个样子,西疆鬼漠的局势都有可能完全不同。
而与之相反,若是何景明在这个时候出了三长两短,无论镇疆军还是烈刃军,甚至是帝都,都不免会陷入大乱,军心士气必受干扰。
因此沈烈和李江遥都一致认为,何景明此时极有可能成为敌人攻击暗算的目标,随时处在危险之中。眼下听乔平炉说何景明离开帝都,甭管是不是帝君的旨意,他都有可能在路上遭遇意外。
沈烈在心中暗暗盘算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特事特办,面色一沉:“乔大人,我是御前逆鳞长史,见官大三级!现在我命令你,立刻召集全体军官到此,我有话说!”
不到一盏热茶的功夫,烈刃军团大本营校尉以上的军官,悉数报到,在帐前列队候命。
沈烈待乔平炉向大家介绍完自己的身份之后,对着略感茫然的军官们只说了两句话:
“我得到确切情报,有人要谋害何景明!”
“如果想救他的命,立刻带上兵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