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陵郡,朕没记错的话,此郡与乐安郡,隔着黄河南北相望。”
“乐陵郡是齐国属郡,你想做甚?”
唐邕被这一反问,也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做甚。
只是担忧杨爽的病况,一时有些草率了。
和谈停战才刚落定没多久,宇文世宏必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再对齐国发起征战。
千里船还在打造,现有的大船虽然越来越多,但仍不具出奇制胜的能耐。
“是末将疏忽,在漠北时,还以为杨将军只是小病,没想到……一年多了,仍未痊愈。”
“因此便想起了乐陵郡有神医,想设法请神医过来给杨将军瞧瞧。”
宇文世宏以鼻息轻笑,手里托着一颗铅球,将唐邕从炎热的筑铸场里走到外头去。
他也快要热死了。
“唐将军如此心系同僚,朕甚是欣慰,”说话间,宇文世宏轻叹一声:
“朕之所以留在长安未外出,原因颇多,其一便是担忧杨爽的病况,今日咸悉唐将军亦心系杨爽,且还提出了对策,朕可算是松了口气。”
唐邕只听明白了宇文世宏也在担心杨爽,可没明白宇文世宏话里是否还有其他意思。
宇文世宏也不是绕圈子的人,他顿了顿后,便对唐邕直言问道:
“唐将军,既然你说了,乐陵有神医,那朕想问唐将军,可有不战而得之法?”
这下,唐邕可算听明白了——
和谈停战的当下,宇文世宏不可能再对齐发起征战。
但乐陵的神医,宇文世宏想要请来,以征战夺人以外的法子!
唐邕当即郑重道:
“既然陛下放言要人,末将虽暂无对策,但末将会想到适宜的办法的!”
宇文世宏微笑点点头后,才又对唐邕说道:
“你可知穆提坡?”
话风突然急转,让唐邕有些猝不及防。
但提及穆提坡,唐邕心里除了咬牙切齿的气恨之外,再无别的情绪了!
他咬牙切齿的点头表示自然知晓此人,此后还一顿絮絮叨叨,痛斥穆提坡这厮有多昏腐无道!喜爱虐杀的程度,堪称丧尽天良!
与突厥蛮夷不相上下!
“若叫末将见到此人,末将定将之当场活剐!否则难平心头之恨!”
闻言,宇文世宏莫名嗤嗤一笑,旋即颇神秘着话音对唐邕说道:
“随朕走一趟吧,朕带你去个地方。”
唐邕作为齐国降将,能进京面圣、跟君王对谈,他已觉得荣幸之至了。
现在宇文世宏还要单独带他去个地方?
他心里又激动又紧张的,因为这是重视他、重用他的表现!
然而策马来到皇宫最南边的玄重门附近,绵延无尽头的后宫舍虽然气派干净,但此地鲜少宫侍来往。
“不知陛下引末将来此偏僻之处,是要……”唐邕看着这清寂又空旷的四周,一时不知来此是为何事。
宇文世宏并未回应,只对戍卫在此的近卫军吩咐道:
“引路,朕要去瞧瞧那些烧伤的兵卒,伤势治疗的如何了。”
“是!”
近卫军匆匆走在前面,并很快就在一间宫舍外头停住脚步,并直接将宫舍的门给推开。
唐邕跟随宇文世宏入内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排溜的地铺。
里头的地铺,颇显密集的躺着近百面目全非、五官、四肢都像融化了似的一群“怪物”。
唐邕一眼就看出来这群人是被烧伤的,且烧伤程度堪称惨烈。
更当即就猜破了,这些人应该是戍守黄河北岸的齐兵。
因为只有黄河曾发生过类似“火烧连营”的黄河之战。
“莫非陛下……连穆提坡都……”唐邕不敢相信,一向比狐狸还狡猾的穆提坡,能被宇文世宏给俘虏。
不是不信宇文世宏的能耐,只是更信穆提坡此人乃是贪生怕死之辈罢了。
“嗯哼,”宇文世宏狡黠一笑,尔后看向已认不出面孔的近百烧伤齐兵,扫视一圈也没锁定穆提坡是哪“头”:
“穆提坡,出列。”
话音落罢,宫舍里只有久久的静谧,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
而躲在一众烧伤俘虏中间的穆提坡,自被宇文世宏遣送来长安后,他的地位可谓一落千丈。
不仅治伤是跟武卒一起,甚至他还要跟武卒一样排队等待大夫的救治。
几个月下来,病痛的折磨,以及再无特殊的待遇,他的心境已变成——
活着就好,他不想死。
还没想过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的穆提坡,更没想过自己会再次见到唐邕。
当年唐邕及其阿父唐灵芝还在朝中时,可谓地位显赫。
可不正是穆提坡和陆令萱母子一党,不断于朝中诋毁、各种罪责一套套扣他们唐氏头上。
才导致唐邕被彻底排挤出了朝廷。
瞧见唐邕的第一瞬间,穆提坡就意识到他应该是来报仇的。
或许当着周国皇帝的面儿将自己千刀万剐,周国皇帝也不会阻拦!
恐惧在他心头爆发。
听到宇文世宏叫自己出列时,穆提坡内心只剩万分的恐慌!
他只想逃!不然就要没命!
“穆提坡!出来!”唐邕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出列,当即便咬着牙,愤愤着语气怒喝道。
恐惧被这一声怒喝,激发到了极致!穆提坡突然跟疯了似的冲向离他最近、但很高的小窗!
当场就要爬窗逃跑!
可就在他单脚踏上窗台的刹那,一抹冰凉径直架在他的喉咙处。
“敢跑,我就慢慢把你的头颅给割下来。”
“割断你的脖子之后,最后再割断你的咽喉。”
来自唐邕的威慑,让穆提坡的裤裆顿时湿黄一片。
他赶忙跪倒在地,不停的磕着响头:
“唐将军饶命!饶命!”
“以往是我做的不对!我认!我该死!我该死!”
“既然该死,那本将军就不客气了!”唐邕回想过往的屈辱,恨不得现在就动手。
“诶,”此时,宇文世宏才慢悠悠的开腔,走过来按下唐邕的剑:
“唐将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于现在而言,他的命或许有更合适的用处,至少比复仇有用。”
“陛下何意!末将一介武夫,恕末将没听懂!”唐邕咬着牙,话都莽撞了些。
宇文世宏保持微笑:
“朕意思是,他不能死。”
“若唐将军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那就,用他来做交换吧。”
!唐邕内心顿时爆发一万个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