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陈国陛下。”
杨芊雪率先起身,以不该的谦逊姿态,先对陈叔宝行了个礼:
“吾为周国皇后,想来许久前就应亲来与陈国陛下相知相识,此番姗姗来迟,还望陈国陛下海涵。”
宇文世宏在肚子里“嘁”了一声,嘁于杨芊雪待人太礼貌,但不妨碍宇文世宏认可杨芊雪的有礼数。
“啊,原来是……是……”此间,陈叔宝竟不知该如何称呼周国的皇后。
“周国皇后殿下,陛下近来身子欠恙,有失远迎,也望周国陛下、殿下,海涵。”
萧元胤贴身跟在陈叔宝身侧,仿佛是他的代言人一般。
然而陈叔宝很消受这一点,有萧元胤在,他都省了多动心思。
“两位长途跋涉而来,想必也很劳累,希望我陈国的盛筵,能合二位的口味。”
潦草的国礼,渐渐变成萧元胤在主持招待,宇文世宏大方的抬筷品尝:
“好吃,味道甚好。”
萧元胤不动声色的微笑:
“闻周国陛下之言,别臣这便放心了,还请二位慢慢享用。”
说罢话间,萧元胤再次不动声色的起身,走到主位一侧,也就是陈叔宝身旁,将他从不待见的沈客卿一把给拽起,随后自行入座。
不理会沈客卿瞪大了的牛眼儿,萧元胤低声在陈叔宝耳旁说道:
“陛下,周国陈兵二十万于扬州,尽吞齐国之势一目了然,眼下我陈国只以淮州与齐国眦睚,若叫周国得势,不免是在坐视周国一家坐大。”
“我陈国应借此时机,向周国提议联盟,以从中得取……”
“不要!”不等萧元胤将话说完,陈叔宝就不耐烦的将“不要”二字堂皇脱口而出。
宇文世宏都听的清清楚楚。
“什么?”宇文世宏佯装不知二人在耳语机密,微笑着搭腔。
尴尬的萧元胤站直身子,拱手行礼致歉:
“打扰周国陛下用筵了,别臣罪过。”
“诶,”宇文世宏微笑摆摆手,抬眼环顾盛筵周围入座着的这群嗉囊饭袋:
“萧将军若是有话要说,我是有兴趣听听的。”
“不如诸位先告辞?我想与萧将军,以及陈国陛下,单独聊聊。”
作为客却驱逐主家,这可是很冒犯的,施文庆和沈客卿当即就起了一肚子意见。
“周国陛下,沈某乃陈国宰相,若……”
“哎呀,让你们下去就下去,”殊料不给自家臣子面子的,还有个陈叔宝,陈叔宝只想赶紧应付掉眼前的“麻烦”,然后继续他的寻欢作乐:
“都走!朕与周国陛下相谈即可,如此简单的事,有尔等在反而复杂又嘈杂,实在耽误时间!”
沈客卿脸都黑出油来了,可考虑到在重要外宾面前,不能冲犯自家陛下,他们只能陆续起身,拱手行礼后告辞。
此时,宇文世宏对杨芊雪使了个眼色,杨芊雪领会的一点头,起身朝殿外走去。
此番而来,他们驾了五驾马车,其中三驾装的都是见面礼,要送给陈叔宝的。
只不过里头装的是什么,杨芊雪也不知道。
“萧将军,我虽常年在周国境内,不曾来过陈国,但萧将军的大名,我是多有耳闻。”
宇文世宏以谦称自称,这让萧元胤感觉,宇文世宏虽然比陈叔宝小十岁,但却比陈叔宝强不要太多。
“别臣谢过周国陛下夸赞。”萧元胤毕竟一把年纪了,不至于因为一两句夸赞而飘飘然:
“不知周国陛下此番亲来,是为何事?别臣尊敬周国陛下,自也不敢平白浪费了周国陛下的宝贵时间。”
“唔,自然是为了战事,”宇文世宏也乐于直奔主题:
“我周国三线作战,如今以北线牵制了齐国主力之余,南线亦布阵了二十万大军对峙已久。”
“东线则顺利拿下了数座州城,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你我心里各有推测,这便不必明说了。”
萧元胤心想,长沙王陈书坚过去这几个月来,一直率部驻扎于长江以南的北江州一带,忌惮的就是一直按兵不动于扬州的周国,步履有可能非北上而是南下。
对兵家而言,机会来到时,不动也得动。
周国若是北上,那么扬州就是块无人看守的诱人肥肉。
而周国陛下在这个时候选择来陈国“交好”,目的如何,自然不言自明了。
可萧元胤又不可能明说——
陈叔宝沉湎于酒色,不可能下令让大军渡江北上,而长沙王陈叔坚现在处境堪舆,妄动会被陈叔宝忌惮而招致祸灾。
毕竟陈叔宝上位之后,因忌惮已降罪杀了数名他的亲皇弟。
建康长久陈兵十万,不说陈叔宝,连萧元胤都不怕周国胆敢在此时交恶两个邻国。
“夫君。”此时,两边的话音都未挑明,而杨芊雪适时的令人将十几个大箱子都搬进了殿里。
“陈国陛下,此番亲来会见,我带了些见面礼来。”
宇文世宏神色轻松的走到箱子旁,当场将箱子一个个打开。
陈叔宝对这些箱子,本没任何兴趣,可箱子打开后,里头装着的各种物件儿,立刻吸引了他的目光。
“嚯,这些都是何物?如此清透呢。”
宇文世宏微微一笑,一样一样的拿起来,给陈叔宝介绍道:
“陈国陛下,这是水晶杯,这是水晶碟,这是水晶珠,是否很清透?”
其实这些都是宇文世宏在逛筑铸监时,偶然瞧见筑铸监的废料——
有些矿石里含有硅沙,硅砂被高温融化后,就成了玻璃水,反正就是玻璃而已。
筑铸监忙着铸造钱币,都没在意这些冶炼后剩下来的“垃圾”。
而宇文世宏则把这些垃圾,找了些手艺好的将人打磨了一通,古人罕见的东西,都是宝贝,宇文世宏自然的将这些“垃圾宝贝”,当成真宝贝来作为见面礼了。
“嚯,纯洁无瑕呢,真好看!”
陈叔宝新奇的在箱子里一顿乱瞅,十几箱的玻璃状垃圾,他都以为是天底下罕见的宝贝。
宇文世宏憋着笑给他亲自介绍了几样,什么七龙珠是龙涎化成的,小玻璃珠是龙的汗滴,龙于大漠的空中飞舞时,被烈日晒下来的。
陈叔宝的脑子没怎么发育好,宇文世宏说什么,他就兴奋叨叨的信以为真。
杨芊雪都在旁流下汗了,因为她因为看出来了宇文世宏在耍人。
毕竟这都是筑铸监里,常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