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世宏眯着眼瞅着跪在自己面前、挡住自己去路的小瘦子。
等小瘦子昂起脑袋时,宇文世宏才看清,这糟老头子的面相起码七十起步了。
但他也知道古人显老,真实年纪应该也就五六十岁吧。
比较怪异的是这人的脑袋,像孔丘似的额头好凸出,眼窝和脸颊都是凹陷进去的。
就跟一辈子没吃过肉似的那么瘦,皮包骨头。
可他的一袭官袍却是绯红色的,至少从五品官衔。
“爱卿不自我介绍一下?朝中官臣数以千计,再加上吏官更是五千有余,勿怪朕认不出你来。”
这么随和的皇帝,祖文远几乎要激动的尿出来了。
“先平身吧。”
宇文世宏环顾四周,旁人都脚步匆匆的,忙的几乎要飞起来,这货怎么这么悠闲?居然是从御花园走出来的?
难道朕的常考,出现了漏网之鱼?
“会禀陛下,微臣范阳祖冲之,字文远,眼下正事从……”
“等下!!!!”听到祖冲之三个字,宇文世宏几乎是尖叫着喊出这两个字来。
把祖文远着实吓了好大一跳。
“祖、祖冲之?”
“你不是该在陈国么?怎么在我周国?”
世人对祖冲之最耳熟能详的就是圆周率了吧,他可是第一个将圆周率算到小数点后七位的科学家!
西方人在一千多年之后!才超过他的这个成就!
宇文世宏都要激动到尿出来了,他双手一伸,一把攥住了祖文远的双臂:
“……3.1415926?”
闻声,祖文远一愣,旋即便于无声中,内牛满面!
他反手攥住宇文世宏的双臂,无语凝噎中,浑身都在颤抖!
“陛下竟是下官的同道中人……”
“终于有人懂我了……”
“这个人,居然是陛下!”
“陛下是如何得知的?莫不成下官在范阳时遭人耻笑的事,连雍州都传开了?”
“非也非也,”宇文世宏赶忙否定,并立刻转移话题道:
“文先生之才,朕相当欣赏的!不知文先生眼下事从何处?”
“回禀陛下,微臣正于司农寺,事主簿之职,”祖文远万分恭敬的回答道:
“还请陛下恕罪,微臣是履毕职务后,才来御花园散步的。”
宇文世宏连连点头: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只要做完了职务,你去哪朕都没有意见!”
“朕的国子监,文先生可了解其之一二?”
“若朕希望文先生履职于国子监少监,为朕将数术,以及分科教授制度,于全国推而行之,使我周国百姓都懂些数术,更使我周国百姓可人尽其才,不知文先生可有此心意?”
本只是想蹭蹭龙气的祖文远,居然蹭来了升官!
祖文远满腹都是语无伦次的激动,最终只剩下点头的份儿!
宇文世宏知道,自己险些错过了把祖冲之留在周国境内。
幸好清明的常考,将他留下来了,不然他要先在陈国颠沛,后于齐国黯然往生,一生的抱负,只能留给后人叹惋!
他不仅在数学上成就过人,诸如舰船、水磨等等机械发明,他也十分擅长!
未来的周国能否拥有一日千里的舰船,能否拥有更大效率收成粮食的器具,就看他了!
宇文世宏希望他能彻底发挥自己的天赋和才能!因此径直从胸兜里掏出自己的纯金私印,递给祖冲之:
“朕授你天子私印一枚,助你行事百无禁忌,想做甚便去做吧!”
“凭此私印,爱卿可向内殿直递事牒!”
事牒所奏报的都是重大国事,祖冲之明白,授他上奏事牒的权利,等于在跟他说——
若他想做的事情需要钱财和人力支持,只要以事牒上奏,就有一定的机会,在国库公款及各处人力的支持下开展!
“谢陛下隆恩!!”
……
洛阳城内的坊街,初时一片静谧,百姓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唐邕率领两千兵力回到洛阳后,因他所率领的部下,大部分都是洛阳籍,将士们以洛阳口音,到处敲锣喊话着“更换户籍、领钱一千”,很快就将百姓的家门,一户户给喊开了。
“楞娃儿?”斗胆开门出来张望情况的百姓,瞧见敲锣叫喊之人是熟面孔,当即又是壮了壮胆,才敢唤出一声。
闻声的楞娃儿一回头,瞧见是早前的邻居,他赶忙笑着说道:
“快去更换户籍,还有赈济钱拿呢!快去快去!免得一会儿人多了,就得挤上好一会儿功夫!”
“赈济钱?真的假的?不抢咱粮食咱都千恩万谢啦!”百姓根本不敢相信!
楞娃儿耐着性子继续解释道:
“局势变啦!从今往后的洛阳,不再姓高,而是姓宇文了!”
“周国宽以待民,不信跟我一道过去,我总不会骗你。”
好说歹说终于哄开门了一户,其他躲在家里的百姓见状,也赶忙一户户的打开门,想跟着一起过去,人多能壮胆儿,心里好有点儿安全感。
再过几日就要下雪了,而洛阳坊街冷的人口鼻木僵。
司农署将一车车粮陆续卸入新征用的粮库后,粮署的官吏都在打瞌睡,因为没人来买粮食。
而粮署旁边负责替百姓更换户籍的司郎,早就瞌睡好几轮了,睡着了被冻醒,冻醒了又开始打瞌睡,如此周而复始。
这清冷场面,被楞娃儿一行的到来而打破。
司郎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对满脸警惕的老妪一通询问名讳和住址后,一张半个巴掌大、不像布又不像铁的硬邦邦黄亮亮的“牌儿”,递到了老妪手里。
这个“牌儿”就是周国户籍,上面写着她的名讳、户址、田址、田的亩数,右上角提前压印了大大的“大周”、“洛阳”、“农籍”,表示这是周国洛阳的农籍户籍。
老妪拿到牌儿后,根本看不懂上面的内容,但司郎躬身从身后取来十枚金灿灿,这东西她看的懂——
钱!还是金子的!
“阿婆!买米吗?小米一升五钱!大米一升八钱!”旁边的粮署官吏,像吆喝生意似的微笑问道。
老妪家里的粮早就见底了,勉强能靠喝粥熬过这个冬天!
“买!”她几乎下意识的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