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若岚家的事,宋荣安也不过是知道个大概。
跟左星予不同,他跟费若岚认识是在大学,开学一个星期了,费若岚才来报到,作为理工科大学为数不多的女生,费若岚在他们班里更是唯一的异性存在。
他还记得费若岚第一次出现在班里的样子,一身运动服,背着个硕大无比的书包,素面朝天,一身正气。
那会儿费若岚的个性就已经很洒脱了,大一课程紧张,时常能在学校里看到她飞奔的身影。
他们真正熟悉起来是在大一运动会。
那一年的校领导脑袋不知道灌了哪里的水,把男女八千米长跑混在了一起,本来参加运动会的女生就少,这么一搞,原本报名了的都退赛了,最后就剩下一枝独秀的费若岚。
运动会前一个月,宋荣安陪报名接力的左星予到操场训练,每次都能碰到在操场跑步的费若岚。
有一次早上,他们俩吃过早饭,趁着没课到操场加训,不出意外又见到了费若岚,左星予的接力只需要跑两百米,主要拼的是爆发力,跑了几趟就累了。
于是两人就坐在草地上发呆,不知不觉就开始盯着一圈一圈跑个不停的费若岚看。
个子小小的女生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耐力,眼瞅绕着他们转了七八圈了,费若岚忽然脚步乱起来,晃悠几下,就“啪叽”拍在了跑道上。
两人乍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明白过来,急忙过去把人扶起来,费若岚气若游丝道:“…医,医务室…”
然后就一脸惨白的晕了过去。
两个憨憨要不是费若岚提醒,都想不起来把人送到医务室去。
校医看过之后,说是生理期加上没吃早饭低血糖,给挂了水,暂时需要待在医务室。
俩人接下来有课,必须离开了,费若岚刚好醒了过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让他们帮她请假,不要让老师记旷到扣学分。
宋荣安佩服这个狠人,下了课还拉着左星予去看她,只不过费若岚早就挂完水回寝室了。
因为来的晚,费若岚的寝室被安排在高年级的楼层,跟她一个宿舍的妹子既不是一个专业,也不是一个年级,且不说性格合不合的来,时间上就不统一,所以费若岚大学四年基本都是独来独往,也就是后来跟左星予和宋荣安熟悉以后,才经常一块行动。
那时候班里的同学一开始还会八卦一下,觉得费若岚肯定会和他们其中的一个在一起,后来时间长了,明显能看出来费若岚压根就没把他们当男的看,完全是当无性别来相处。
宋荣安偶尔还会好奇,费若岚这样的个性是怎么养出来的。
直到大四那年,学校安排实习,宋荣安和左星予已经决定自己创业,就没有申请定向实习,他们一开始就邀请过费若岚加入,费若岚有些犹豫。
有天他们两到学校交材料,路过女生宿舍,远远听到有争吵声,而且其中一个声音就是费若岚,他们还以为费若岚遇到了什么麻烦,过去一看,费若岚正在跟一个中年女人吵架,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她妈妈。
具体说了什么内容,他们没听清,只看到两人最终不欢而散,而此后,原本拿到了不错offer的费若岚突然决定加入他们,自己创业。
宋荣安家大业大,有资金支持,左星予家也有不少人脉,而费若岚单枪匹马,就只凭着一腔孤勇和毒辣的眼光,挖到不少有潜力的新人。
原本费若岚是不需要当经纪人的,公司成立初期,他们仨都属于股东,只不过费若岚占的股份少一点,后来听说家里出了点事,还挺严重,费若岚回了一趟老家,再回来就把股份按市价转给了左星予和宋荣安,自己干起了经纪人的工作。
费若岚从来不跟他们说家里的事,他们也没问过,只是这么些年,费若岚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就连过年也是自己一个人过。
有一年宋荣安实在看不过去她每年都自己过年,把她拽到了自己家。
那会儿他妹才三岁,也不知怎么的,格外喜欢费若岚,费若岚在他家待了三天,他妹就在费若岚怀里待了三天。
他爸妈也很喜欢费若岚,私底下还问过他是不是跟费若岚有情况,只不过从头到尾,他们都只把对方当朋友兄弟,一点旖旎的苗头都没有。
后来费若岚的工作工作慢慢步入正轨,带着手下的艺人天南海北的跑,异地过年是常有的事。
说来也好笑,这么多年,除了在大学的不算愉快的间接碰面,他和左星予从来没有见过费若岚的家人,偶尔碰到她家给她打电话,也都是问她要钱。
费若岚似乎特别不愿意让他们知道她家的事,总有点难以启齿的感觉。
他们也就是很巧合的才知道,费若岚有个弟弟,比她小八岁,被她父母宠爱的一事无成,快三十的人了,工作没有,存款没有,一天到晚游手好闲,前两年认识一个家境不错的小姑娘,仗着一副还算不错的皮相,花言巧语哄着人家结了婚,婚前说会好好找份工作踏实上班来养家,结了婚就开始原形毕露,姑娘怀孕生女之后更是不像话了,跟一群狐朋狗友见天儿的夜不归宿。
姑娘原本还因为对他有感情而忍着,结果费若岚的父母也是拎不清的,本来就重男轻女,对于她生了个女孩不满意,完了生产完以后身体也不是太好,医生说不建议再要二胎,于是也开始作天作地。
这么一来二去,姑娘忍不了了,带着孩子直接回了娘家,一纸离婚协议寄了回去,那老两口子立马傻了眼。
费若岚的弟弟就是个啃老没主意的,听他爸妈的拖着不离,姑娘知道那三个不讲道理,直接来公司找了费若岚,费若岚原本都不知道这些事,姑娘一五一十原原本本跟她一说,她简直抬不起头来,立马回老家,勒令她弟赶紧签协议。
这些年费若岚的父母身体大不如前,都退了休,普通工人的退休工资少得可怜,都是费若岚在补贴他们,连带着她弟挥霍的钱也都是费若岚给的,因此他们也不敢跟费若岚对着来,她弟立刻乖乖签了离婚协议,跟姑娘办了离婚。
姑娘家里也不缺钱,只是费若岚明白自己家亏欠对方太多,她弟没有能力付抚养费,她就每个月给姑娘打钱,经常也会去看看自己的小侄女。
这件事之后,费若岚断了给她弟的零花钱,给她父母的赡养费也剪了不少,逼着她弟出去工作。
他弟来公司找过费若岚一次,被费若岚骂的灰溜溜跑了,后来就不知道怎么样了。
那天晚上,费若岚拉着他和左星予喝了半晚上的酒,乱七八糟的说了点家里的事,然后就吐的一塌糊涂,醉死过去。
这次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费若岚又被叫回去了,感觉不是小事,费若岚去了好几天,这次回来也明显感觉不一样。
费若岚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只不过这一次,她不想再惯着那些人了。
“他们让我把现在这套房子卖了,给我弟在老家买套房子,结婚用。”
宋荣安呆滞一瞬,一时间不知道该就哪一点提出疑问:“……又要结婚了?”
费若岚看他一眼。
宋荣安理了理头绪,感到不可思议:“他们哪来的底气跟你说这个?”
“我也不知道。”费若岚苦笑,“可能是我这些年太惯着他们了吧。”
宋荣安欲言又止了一下。
费若岚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这么些年,宋荣安和左星予也劝过她,别老是这么逆来顺受,该狠心的时候就狠点心。
只是她自己总是觉得一家人不用计较这么多。
现在看来是她太幼稚了。
宋荣安喝了口水,想了想:“那你现在怎么办?要是他们还不肯罢休呢?”
费若岚回过神,无所谓的笑笑:“房子是我挣得,写的我的名,他们能怎么着?”
宋荣安没说话,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回到公司以后,宋荣安左想右想,还是觉得要跟左星予通个气,结果一个电话叫来三个人。
他看看曾莫,有点莫名其妙:“你怎么也来了?”
曾莫一屁股坐沙发上:“我为什么不能来?老板,你都把我经纪人叫走了,我还不能来看看了?”
宋荣安看了看头对头说悄悄话的左星予和乌念云,一言难尽的看着他,怎么就喜欢当电灯泡呢?
曾莫也很无奈,他是有事儿来找左星予,结果一推门俩人抱着呢,要不是宋荣安打了电话来,他估计得被左星予修理一顿。
宋荣安也拿他没办法,怎么说也算是公司的顶梁柱,打不得骂不得的,只能供着。
费若岚家的事儿听着麻烦,实际上说起来很简单,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左星予皱眉道:“明面上他们拿老费没办法,就只有来阴的。”
乌念云没反应过来。
宋荣安干这行的,自然明白左星予的意思:“先警醒着吧,老费也不一定没防备。”
曾莫一直没说话,闻言笑了一声:“没准儿,毕竟是她家人,她不会往这么坏处想的。”
左星予和宋荣安对视一眼,乌念云糊里糊涂,但是好像也明白了什么。
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那些人毕竟不在a市,他们也不是能只手遮天的人,只能见招拆招了。
曾莫接下来还有工作,过几天就要到欧洲去拍戏,这次的拍摄工作很重要,不能出差错,所以左星予也必须去。
费若岚之前虽然回了老家,但是并没有把乌念云的事抛到一边。
乌念云拍戏受伤的事已经传遍全网,外界众说纷纭,而秦娉这段时间的低迷也都被看在眼里。
原本秦娉早年就名声不好,这一次出事,跟她不对付的人巴不得她永无翻身之日,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更别指望雪中送炭。
而不幸的是,秦娉的性子在这个行当里实在不讨人喜欢,也就那些粉丝被经纪公司的包装哄骗的说什么真性情。
其实要说这事可大可小,只不过秦娉正好赶上了不好的时候,乌念云凭着跟柳老板交好涨了一波粉,之后又因为跟左星予恋情曝光而热度不减,秦娉就偏偏在这时候搞小动作,成功拉了一波仇恨。
黑历史太多,虽然没有什么踩破底线的行为,也还是很影响形象,听说原本跟秦娉谈好的代言也都被取消,她的经纪公司给她放了假,什么时候能回来还不知道。
左星予和费若岚其实真没做什么,只不过可能是墙倒众人推吧,一个导火索,引爆了一连串的炸弹。
乌念云伤好以后,费若岚斟酌一番,没继续给她接影视上的工作,而是接了一档综艺节目。
这档节目叫《当我走入人群》,每一季固定五个嘉宾,六期节目,每一期都会到一个不同的营业场所去当工作人员,为期三天,三天结束会由真正的工作人员打分。
这次已经是第三季,另外四个嘉宾是在去年就已经谈好,最后一个会邀请乌念云,也是因为这一年她的热度挺高,而且话题很多,应该能为节目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乌念云一向很信任费若岚的眼光,一般来说她决定接的,都不会错。
倒是很巧,乌念云要去蜀州市录节目的那天,左星予和曾莫也要出发去欧洲。
两人的飞机都在中午,早上左星予到公寓和乌念云一起吃了早饭,又腻歪了一会,才打车去了机场,在大门口跟睡眼朦胧的曾莫汇合。
曾莫打了个哈欠,瞧瞧红光满面的另外两人,满含嫉妒道:“为什么不给我带早饭?”
左星予嫌弃的看他一眼,从包里摸出一张十元纸币塞给他:“喏,那有自动贩卖机,买个三明治垫垫先。”说罢看看机器,大方补充,“剩下两块不用还我。”
曾莫气的胃口全无,故意甩了甩钱,施施然装兜里,冷酷道:“你等着,待会儿换成硬币,砸死你。”
左星予压根不理他,眼里只有乌念云:“从这到蜀州市就两个小时,飞机上的饭不合胃口就忍一忍,我跟老费打过招呼了,她带你去吃好吃的。”
乌念云眨眨眼,笑的像狡猾的小猫:“蜀州市最好吃的不就是火锅嘛?”
左星予愣了愣,无奈:“你还是注意点儿吧,别又吃的胃疼。”
咦?
乌念云摸摸鼻子,瞧了瞧曾莫。
曾莫心虚移开视线,哼着歌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知道是他泄的密,乌念云皱皱鼻子,抓着左星予的衣角扯一扯:“不会啦,那是太久没吃了,有点不适应,现在绝对没问题了!”
左星予也拿她没办法:“好吧,一星期只能吃一次啊。”
乌念云连连点头。
曾莫他们的航班要准备登机了,左星予一想到要跟乌念云分开好几个月,就舍不得。
乌念云也很不舍,只不过她早就想好抽空去看他,便没那么难舍难分,很爽快的把人送到了登机口,就转身走了。
左星予巴巴望着人的背影上了电梯,转脸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咖啡的曾莫,疑惑万分:“我怎么觉得她一点儿都没舍不得我呢?”
曾莫咬着吸管翻了个白眼:“拜托,你又不是要去登月,一张机票的事情而已。”
“你不懂。”左星予叹气,“我是舍不得她太累。”
拍摄综艺为期一个半月,一星期一次,一次至少花费四天,还都不在一个地方,不说有多累,一定不轻松,再让她抽时间去看他,左星予想想就心疼。
狗粮太腻,曾莫喝了一大口咖啡,转身不想理他。
费若岚提前几天到了蜀州市,充分领会左星予的意思,摸清了这里一切好玩好吃的地方,一接到乌念云,就把人领到了一家自助老火锅,一进门就是火锅锅底辛辣鲜香的气味,让乌念云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