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匹狼长约两米,一身银灰,正对着我龇牙。
强烈的恐惧挤压着我的胸腔,我只想拔腿就跑。可是我知道,绝对不能跑。这样饥饿的狼,一旦看到我退缩,便会迅速进攻。它会将我狠狠地扑倒在雪地上,咬住我的脖子,我将尸骨无存。
好在,它应该只是一头独狼。暂时没有看见狼群。
我用手电筒的强光照它的眼睛,而它毫不退缩,继续向前。强光中,它的血盆大口暴露无遗,口水顺着嘴角流下,大概饿了许多天了。
狼到底怕什么?
对,火。
我紧紧盯着狼,用嘴巴咬住手电筒,从包里摸出打火机,捡起一根树干,企图点燃。
可是,被冰雪覆盖的树枝是湿的,短时间无法点燃。而我的手,在极低的温度下已经麻木,就连点打火机都很吃力。
一阵哗啦声,有什么从头顶飞过,手中的打火机掉在雪地上。
我俯下身来打火机,可是不仅找不到,这样的动作还刺激了狼——
它加快了前进速度,那双绿色的眼睛就像幽灵,随时都可能冲过来。
我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全身本能地发抖。
找打火机,来不及了。
我捡起一块覆盖着雪的石头,用尽全力,敲打在旁边的岩石上。
砰——
它浑身震了一下。
砰!砰!砰!
我狠命地敲击着,发出的声音在山中回荡。
我击打的节奏越来越快,我不仅在吓唬这匹狼,我更是在消除自己的恐惧。
如果这样都无法避免被攻击,我还有匕首,我要将刀刺入它的喉咙。
狼盯着我,一开始它还只是稍稍后退,突然,它似乎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呜咽一声,飞快地夹着尾巴跑了。
危机解除后,我整个人就像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汗水迅速夺走我的热量,如果不赶紧找到住处,我可能会因为体温过低而死。幸运的是,我总算在附近找到了一个树洞,点了火,把衣裤烤干,喝了水吃了干粮。
第二天清晨,刚走出树洞,这个世界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抬头,看太阳的方向,却忽然瞥到了一架无人机!
无人机的四个桨叶高速旋转着,它轻飘飘地停在冷杉之上,如同一面飞碟,接着,快速飘远,消失了。既然有无人机,那说明这附近有人。可是就算有人又如何,人类无法帮助我寻找千山的住所。
这一天,我一直往西北走,大概走到正午的时候,我站在了山顶边缘的悬崖上,和下一座山之间隔着万丈深渊,没有路了。难道现在应该下山?可是根本就没有下山的路,北边的这一面全是悬崖陡坡。那原路返回,绕路去下一座山?不对,按照千山的指引,根本就不需要下山,就往这个方向走——
可是山这么大,哪里找得到,就连妖怪都找不到的居所,一个渺小的人类,怎么可能找得到!
在这一刻,所有的勇气、执着、坚强都破碎了,我感到绝望,坐在悬崖上哭了起来。
狐狸们说得不错,我就该跟着下山。我该跟着猎人走。不该逞能。
可是阿槿,我还没有救他……还有千山,我还没有,跟他道歉……
也不知哭了多久,我听到了呼唤我的声音。
棉棉。
棉棉。
棉棉。
有什么在舔我,凉凉的。
我抬头,竟看见一头浑身雪白的梅花鹿,它浑身泛着荧光,温柔地看着我。它海蓝色的眼中,有飘舞的白。白色在空气中飘舞,那是雪中精灵。它们手拉手,从我眼前飘过,坐在晶莹的树枝上,像孩童一样欢呼,似乎在迎接什么。我似乎又听到了盛典的乐声。
大地晃动了起来,积雪碎裂,白色的藤蔓从雪中生长而出,在空气中编织,迅速形成桥梁。由藤蔓制作而成的、白色的桥从悬崖开始延伸,穿过缭绕的雾气,直到抵达对面的山脉。
就在雪白的桥梁上,站着一身雪白的千山。他轻扶绳索,皮肤白得透明。
连绵不断的雪花洒在他的发上、肩上。他的衣袂在风中起伏。
“千山,对不起!”我赶紧道歉,“对不起,我让你生气了,我不该骗你……但是……但是我是真的想了解你……关于这点,我没有骗你!”
我洪亮的道歉声在山中回响,看热闹的精灵们在笑。
千山抬睫看我,声音很轻:“是么。”
他浑身透露出的冷淡让我紧张:“这段时间我和你朝夕相处,我确实了解了你,你虽然有点别扭,但是很善良、很可爱、很温柔……”
“你要是想道歉,就过来。”他站在桥梁上,朝我摊开手心。
我马上就要过去,可是当我站在悬崖边缘的时候,我却开始害怕。
这座桥不是真的,凑近看,就会发现这些藤蔓若隐若现,人真的可以站上去吗?会不会从上面摔下去?
“害怕了,胆小鬼。”他评论,陈述语气。
“我不是胆小鬼!”
我摸索藤蔓,试着用力拉扯,感觉还是比较结实的。我深吸一口气,单脚踩了上去,桥梁不动。试着将另一只脚踩上去,桥开始左右晃动,中间的空隙巨大,稍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我吓得喊他:“千山,帮我!”
而他的声音依旧冷淡:“与其让我帮你,不如自己回去。”
一股莫名的火气涌上心头,我道:“我要是掉下去了,对你而言也是无所谓的吧。”
说着直接踩上空隙,身体立马歪掉,我感到了恐怖的失重感。
果然,下一刻,我被他的触角缠住了腰,被完好无损地拖到了他的身边。
我看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脸,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明明——也就四天没有见到他而已。我有些荒谬地发现,我一直都在想他。
他站在我的跟前,身体僵硬,咬着后槽牙,眼中没有一丝温情:“堂棉,我讨厌你。”
他这么说。
他讨厌我,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在利用他,我骗了他。可是听到他坦然地这么说,我还是难受得厉害。
他冰冷的气息覆盖了我:“我恨不得你被野狼咬死,恨不得你被雪崩掩埋,恨不得现在就让你掉进深渊。”
这样啊,我越发难受。但他的话也让我意识到,我之所以没有被野狼吃掉,应该是他在暗中保护我。击打石头的噪音并没有完全吓退野狼,真正做到的,应该是他。
“可是你没有这么做。”我道。
他又笑了,用完美的笑容掩盖了眼中的阴鸷。而他冰冷的手,轻轻抚上了我的脖子:“就这么跟着我回去,你漂亮的脖子可能会被我折断,你的血可能会被我吸干,你真的愿意?”
“我愿意。”
“可是我现在心情不好,不太想同意。”他歪头,细长的耳坠随着他的动作晃动。
“那我要怎么做,你的心情才会变好?”我问。
他垂头望着我,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唇。
那双唇,明明就是阿槿的,线条漂亮,我知道它到底有多柔软。可是又不是阿槿的,那双唇紧抿着,有些倔强,有些愤懑,有些苍白。
我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轻轻的。
“开心了吗?”我问。
他的双眼深幽:“不够。”
我学着他曾经的样子,轻轻咬了咬他柔软的下唇。殷红的颜色从他的下唇蔓延,很快,那种漂亮的红色就泛滥到了他的耳尖。
简单的动作让我气喘吁吁,他太高了,又不愿意俯身。
“这次开心了——”
还没说完,后腰被他揽住,后脑勺被他掌控,他用冰冷的唇封住了我的,舌头如蛇类,在我的口中用力翻/搅。我感觉自己的力气在被他抽走,包括魂魄,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酥麻无力,若不是被他束缚着,恐怕会直接滑下去。
作为鬼神的他,让我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感——我只是在被他强吻而已,我却看到了幻觉,仿佛有无数只手抚/摸着我,束缚着我,我的手腕、脚踝被戴上了锁链,令我无法挣扎,只能被动接受。
不知不觉,我竟已经离地,他抱起我,让我坐在藤蔓之上,仰头吻我。狂风四起,他柔软的发擦过我的脸颊。
一边是本能的恐惧,恐惧一不留神掉入万丈深渊;一边是越来越炽热的吻,让我无法思考、无法呼吸。
我没办法挣扎,只能死命地抓住他的衣衫。
我的动作显然让他满意,他的动作轻柔了起来。
毕竟,在这种时刻,我只能信任他、依赖他。
这个温柔、可怕又坏心眼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