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让,让让……车子来了!”
整个市场十分的嘈杂,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这里比交易场热闹多了,不少人进货非常的狂野,只大概看了一眼就疯狂地将衣服往蛇皮袋里塞。
然后一个人扛着个大包袱往外挤,要不是严以钧护着,陆夏才没有被人挤到。
陆夏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些货的品质都很一般,若是放在县城卖还是很不错的,可要是放在省城,而且她还专门跑那么远,那就很不合适了。
陆夏和严以钧往里挤,一直走到人相对少的地方,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不少。
这一片明显冷清不少,衣服都整整齐齐挂着,一瞧就能看出品质的不同来。
现在都已经上了夏装,全都是五颜六色的,非常的花俏。
今年交易场的服装就明显比去年的颜色更绚丽,羊城这边更是夸张。
现在有些服装甚至比几十年后还要大胆,陆夏看到一些牛仔短裤,一开始还以为是女装,结果发现竟然是男装。
短裤非常的短,也就能盖个屁股。
若是在几十年后哪个男的这么穿,恐怕会被误以为是GAY,可放在现在是时髦和前卫。
陆夏这次来羊城,不仅要挑选款式时髦还得质量好的,最好要跟交易场那些大众款岔开,在符合当下流行的前提下,又有自己的个性,但又不能失稳重。
陆夏对标的是商场款的衣服,因此需要精挑细选。
这次不仅要进女装,还要进男装。
男装的进货,陆夏更倾向于正装,多以西装为主。
现在西装热已经逐渐普及,这种风气也是对盛行多年的“老三装”的反动,其深层原因是基于对于政治体制改革的渴求。
每个时代的穿着特点,也是代表了那个时代的精神追求,甚至能够反映深层次的社会变革。
现在的风已经刮起来,很快会遍布社会各个阶层,不管是机关单位里的干部,还是工地里的工人,还是大街上的小贩满大街都是穿着西装的,西装几乎在一夜之间走入了普通人的生活。
不仅仅是男性,女性也开始喜欢西装短裤等穿着,大约也就是在这几年,雪白的、米色的、浅绿色的西装短裤,配上金色的腰带、中统丝袜、高跟凉鞋,成为了魔都姑娘时兴的夏装穿着。①
此时的羊城到处都有这样的货样,未到夏天从货源上就已经定下了这个夏天的基调。
省城明显还停留在去年的款式,顶多花色上有些许变化,没有像羊城一样走在时尚的前线。
陆夏购入的都是这些时髦款,这个举动非常的大胆,万一风向吹得慢点,那么她手里就没有什么资金了。
这也就是她有自己门面的好处了,不用担心资金周转不过来,连一些基础费用都支付不起。
这股风迟早会吹起来,因此陆夏完全可以放手一搏。
要不怎么说人找钱难,钱找钱容易。
一旦有了足够的资本就有了足够的底气,可以放长线钓大鱼,不用计较眼前得失而导致错过更好的机会。
陆夏操着流利的本地口音粤语,卖货的老板也不敢太坑人,给的价格还算不错。
羊城是她从前就待过的地方,早就跟本地商家杀价杀出经验,哪怕现在和几十年后有很多不同,可很多经验依然适用,比在省城交易场杀价还游刃有余。
陆夏扫了三大口袋的货,严以钧的力气特别大,直接帮她扛了两袋最大最沉的。
原本他还想三袋一块扛着走,被陆夏拒绝了。
严以钧才刚养好伤,让他扛这么多东西本来就过意不去。要是让她两手空空,看着对方累死累活,她是打死也干不出来的。
不过走到路口,很快就能找到运货的三轮车,陆夏也舒了一口气。
这些货非常的沉,陆夏可不想害严以钧旧伤复发。
由于进的货都不便宜,这三大包就花光了陆夏身上的所有现金,还拿了严以钧的五百多块钱。
原本陆夏并不想借她的钱,可严以钧当时就直接掏钱付了,也就作罢。
鞋子、袜子和一些饰品等,还得等陆东升那边打钱过来,她才有钱进货。
这样虽然麻烦了一些,手续费也比较高,却比拎着那么多现金更加安全。
陆夏只要有些闲钱,对于这些手续费都是舍得的。
所有的货都送到了招待所,陆夏这次到羊城的任务也完成了一半。
羊城不愧是主要的服装集散地,东西好还便宜,同样的东西比在省城交易场批发价钱能少一半。
最重要是款式非常新颖,这一趟虽然辛苦,却来得非常的值。
陆东升的钱还没到账,陆夏身上没钱也不急着进货,就跟着严以钧一块去他的老班长家里。
老班长家是在现在羊城周边的村子里,现在看着比较偏,以后却是非常繁华的市区。
如今已经开始到处开始建楼,能初步窥探到以后的繁荣。
老班长家是两层小楼房,一楼是门面,二楼是住所。
魏海生正打算走到门口抽一支烟休息一下,目光就被远处两个身影给吸引住。
一对男女,一个长得高大英俊,一个高挑柔美,那叫个赏心悦目和般配。
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两个人。
魏海生叼在嘴里的烟都掉了:“严石头!”
“老班长!”
两人大步向前,张开双手结实地给对方一个拥抱。
魏海生锤了锤严以钧的胸膛,“你是去当兵的还是去选美的,怎么越来越靓仔了。”
严以钧看了一眼魏海生的肚子,原本的八块腹肌消失无踪,只剩下一个圆圆的凸起,跟怀了孕一样。
“老班长,你偷懒得很明显啊。”
魏海生拍拍自己的肚子:“嗨,我老婆说这是幸福肥。”
他的目光投向一旁的陆夏,严以钧努力保持平静,实则嘴角一直翘起地介绍:
“这是我的对象陆夏,陆夏,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老班长,魏海生。”
魏海生非常热情的打招呼:“真是郎才女貌,太般配了。难怪这块臭石头现在都不一样了,就得有个靓女收拾他。”
魏海生现在跟妻子开餐馆,他当初是受伤后离开部队的,部队给他安排了工作,只是他拒绝了。
现在并不是饭点,因此饭馆还比较清闲。
魏海生的妻子李淑仪是典型的本地人,长得只算是一般,可笑起来特别的灿烂,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可以亲近的人,跟魏海生非常的有夫妻相。
她只会说粤语,原本还担心不知道怎么跟两人交流,没想到陆夏也会说粤语,说得还非常的好。
她特别的高兴,拉着陆夏一块聊天。
以前也有魏海生的战友过来看他们,有时候也会带着家属,可她和那些人鸡同鸭讲,没法说到一块去。
李淑仪知道自己丈夫多珍惜这些战友,尤其是严以钧,说得是最多的,她也想跟他们亲近。
陆夏从李淑仪嘴里得知,他们餐馆的生意主要是面对来这里做工的外地人,因此做的饭菜也不是本地的粤菜。
魏海生以前是炊事班的班长,在部队学了不少外地菜系,现在都运用上了。
外地人尤其是干体力活的人,不少人会觉得粤菜太清淡,很多人都不太适应,因此他们的生意很是不错。
店里饭菜的贩卖模式跟香香小食店一样,都是炒了好几种大锅菜,然后吃什么点什么,专门面对的是本地做工的。
虽然很多民工都很节省,可有时候也为了让自己有力气,偶尔也会出来找有油水的饭吃。
魏海生的店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线,因此价格很公道,很多农民工都喜欢到他们这里吃饭。
陆夏家里也有做吃的,虽然每个地方物价有些许差别,可她也能看得出利润是非常低的,换做是她绝对不会干的,辛苦又赚不到什么钱。
不过陆夏并不替魏海生担心,就他家现在的地理位置,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就是那种被人羡慕的羊城本地包租公。
瞧着一点都不显眼,可他却有十几甚至几十套房的那种,村里每年还会给每个人分发高额的分红。
开店可以是因为没事所以给自己找事干,不求赚钱,甚至还能倒贴钱,就为了开心。
魏海生现在已经有那个架势了,套着一件背心,脚上踩着人字拖,手里拿着一把蒲扇,心宽体胖。
得知陆夏也是个个体户,魏海生对她的印象更好了。
魏海生知道外地不像羊城一样,很多地方都非常的歧视个体户,严以钧现在还在部队里,陆夏肯定是靠自己干出来的,他心里非常的佩服。
“弟妹以后来羊城,记得来家里转转,要是需要人手,你尽管开口。”
魏海生是地地道道本地人,粤省很多地方宗族势力很强,他们村也会如此。
他们村距离市区并不远,若真遇到什么事,他是有人手去帮忙的。
严以钧带陆夏来这里,也有这个目的。
他大部分时间都会留在部队里,而陆夏以后肯定会经常到羊城,若是出了什么事,远水救不了近火。
有个本地人罩着,办事会方便很多。
陆夏知道好歹,并未拒绝。
有贵客前来,魏海生也顾不上生意,亲自下厨招待陆夏和严以钧。
他最擅长的其实还是本地菜,做外地菜并不怎么正宗。
不过量大管饱,而且口味都比较重,所以才那么受欢迎。
魏海生想着他们住在内地,距离海比较远,因此做的基本都是海鲜。
严以钧来之前就给他发了电报,因此早早就把海鲜准备好了,全都是鲍鱼、大龙虾等好货,一顿饭吃得陆夏很是满足。
李淑仪是个非常热情喜欢聊天的人,一听陆夏明天要去逛各种批发市场,想要看看电子手表等东西,猛地拍了拍大腿。
这个举动,惹得正在喝酒的两个男人望了过来。
李淑仪摆摆手:“你们喝你们的,别管我们女人说话。”
魏海生失笑,也不管他们,继续拉着严以钧说以前在部队里的事。
自从离开部队,他就无时无刻不想念部队生活,哪怕现在日子过得比在部队好多了。
他当时的离开是不甘心的,要不是万不得已,他也想象严以钧一样一直在部队里待下去。
“这不是巧了吗,我舅舅最近拿到一批货,都是电子手表。”
李淑仪朝着她眨眨眼,“你放心,都过了明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