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出院那天,盛婕终于放下手上一堆的工作,亲自来医院接他。
在秦淮以为盛婕会送他们回华新酒店时,却发现她将车子驶进了一处别墅园。
上次来的时候是在晚上,秦淮没有仔细瞧过园区内的景色,这会儿子发现,一处别墅园竟有整个竹林村那么大,错落地建了几栋别墅。
入口处还设了一个保安亭,有个年轻的小伙子站在亭子里,见到是他们的车子驶进,非但没有上前阻拦,还恭敬地敬了一个军礼。
这大概就是权威的力量吧。
能住在这里的,自然都是帝都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盛家的别墅在园区最里端,青砖红瓦,十分醒目,别墅的门前有条小湖泊,小湖泊的岸坝上种着果树,正是万物盛开的季节,一眼瞧见的便是花团锦簇的景象。
车子在别墅外稳稳停下,朱颜扶着秦淮刚下了车,就瞧见外面的铁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约莫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人脸上堆着笑,迎了上来。
“大小姐,大少爷,大少奶奶,你们回来啦!午饭已经备好了,老爷和太太正在花厅里等着你们了。
”
朱颜在乡村里待惯了,头一次见到有人称呼自己“大少奶奶”,便是一脸的局促。
好在盛婕轻车熟路,一边领着几人往里走,一边问道:“明叔,姑爷今日过来了吗?”
帝都这段日子发生的几件大事,明叔早有耳闻,对姑爷朱子凌的事更是打听得门儿清。
虽说他身为一个仆人,不该议论主人家的事情,但他也是看着自家小姐长大的,搁心里早把她当成了自家的闺女,摊上这么一个诡计多端的姑爷,他都觉得气愤。
“没有,老爷说今日是家宴,自家人坐在一起吃个便饭。”
言下之意,朱子凌已然不算这个家中的一份子了。
也是,法院那边已经受理了盛婕提交的离婚案子,不日将会开庭,就是虞彩萍再从中阻拦,也改变不了什么。
况且,只要盛清安发了话,虞彩萍自是不好说什么。
一行人一路走进了大门,穿过了大厅,来到了盛清安所在的花厅。
所谓的花厅,其实就是家里的一个偏厅,里面摆满了盛清安种植的一些花花草草,故而改名为花厅。
盛清安依旧坐在轮椅上,手里拿着一把花剪,把虞彩萍端来的一些盆栽在认真地修修剪剪。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喜欢种植一些花花草草。
一来,可以让自己每日里能有些事情做,二来,对着绿油油朝气蓬勃的生物,心情也会跟着舒坦许多。
盛槿言也在一旁帮忙,他端着花壶给绿植们浇着水,可不论他浇多了或是浇少了,盛清安都不满意,生怕把他的这些宝贝们给浇死。
瞧着一家人相处的其乐融融的画面,一行人的脚步全都顿住了,仿佛自己的出现都是多余的,最后还是明叔冲着花厅里喊了一句,“老爷,太太,大小姐他们过来了。”
盛清安闻言,将手中的花剪递给了身侧的虞彩萍,转动了一下轮椅,刚好对上了正缓缓迈进花厅的三人。
盛清安的视线率先落在了朱颜的身上,虽说是自小在乡野长大的女孩,但她身上却没有一处让人瞧着不舒服的地方,加上她现在顶着郁家千金小姐的身份,盛清安对这个儿媳妇满意极了。
虞彩萍也是第一次见朱颜,她对朱颜的印象,跟盛清安的想法却是背道而驰。
如果朱颜只是一个普通的乡村女人,她或许还会多待见她几分,偏偏她却麻雀变凤凰,一跃枝头成了郁家的千金小姐。
那本该是她儿媳妇的位置,谁成想到,郁羡儿那蹄子竟然欺骗了他们,如今但凡看见郁家的人,虞彩萍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同样将视线落在朱颜身上的还有盛槿言,名义上朱颜是他的嫂子,他这个当人家小叔子的确不该觊觎什么,可那天从医院回来后,他的脑海里时常就会浮现她的身影。
尤其是得知她真实身份后,那种感觉越发强烈了。
他从没羡慕过秦淮什么,当然,一个乡野汉子也没什么值得他羡慕的地方。
不过,现在有了。
就在盛清安几人心思百转间,盛婕已经往盛清安身边走近了一些,关切地问道:“阿爸最近身子可好了些,怎么没在疗养院多待几日?您要是想阿弟,我可以带着他去疗养院探望您的。”
盛清安看得出盛婕对他的关心是真,故而语气都柔和了几分,“疗养院再好,也没有家里好。彻儿他养伤这些日子,我这个当父亲的也没能过去看他,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能让他再跑一趟。”
说这话的时候,盛清安的目光从秦淮身上扫过,而后又落在站在一边的明叔身上。
“明德啊,大少爷的房间可替他们收拾妥当啦?
”
明叔本名叫明德,是秦淮母亲徐素英娘家的一个远房表亲,在徐素英嫁入盛家后不久,因为家道中落,徐素英不忍,特意将他接了过来帮她一起操持盛家。
而这一待,就是四十多年。
明叔一生未娶,待徐素英的两个孩子如己出,后来秦淮失踪后,他曾整整一个星期不眠不休,在帝都各个商场里找孩子,最后败兴而归。
时隔多年,盛婕终于将失踪多年的秦淮找回,整个盛家,最高兴的除了盛婕,怕就是明叔了。
如今,盛清安终于答应将秦淮接回家中来,曾被盛家人视为禁地,封尘了二十多年的房间,总算可以重见天日了。
明叔下意识地又偷偷看了一眼秦淮,大少爷的容貌跟夫人年轻时果真有几分相似,不由地嘴角上扬了一下。
“老爷放心,大少爷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是我亲自盯着家里佣人做的,保准跟大少爷离开前一模一样。”
“什么?”盛婕立马惊呼出声,“阿爸是让明叔他们,把阿弟幼时的房间收拾出来了!不行,一会儿阿弟可得带我过去瞧瞧。”
“你可不知道,当年你失踪后,阿爸担心阿妈睹物思人,命人把你房间上了锁,愣是谁都不让进。有好几次我想偷偷溜进去,都被阿爸骂得狗血淋头。”
年纪越大越是容易沉浸过往,经盛婕这么一提,盛清安似乎也回忆起那段悲伤的岁月,布满皱纹的脸,慢慢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那是你阿弟跟弟媳的房间,你个出了阁的姑娘,乱凑什么热闹,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泼猴似的。
”
盛婕不记得上一次跟盛清安,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是在什么时候了。
好像盛清安也是许久没有如今日这般,亲昵地管自己叫泼猴了。
眨眼之间,整个花厅里仿佛只剩下他们一家四口。
虞彩萍跟盛槿言才是那多余的人。
虞彩萍大概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为了增强自己的存在感,赶紧打破了这难得融洽的氛围。
“清安,别光顾着说话了,孩子们都该饿了,咱们还是先去吃饭吧。”
说着,便上前推着盛清安的轮椅,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经过盛婕身侧时,虞彩萍抬眸,眼神严厉地斜睨了盛婕一眼。
换作以前,盛婕自然会冲上去找虞彩萍理论一番,但是今天,她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