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去卫生间又重新换了盆温水,端坐到病床旁,她动作娴熟地帮秦淮把两只手臂擦了一遍。
当温热的毛巾轻触到男人略显苍白的脸时,朱颜看到男人乌黑的睫毛轻颤了两下,转而慢慢张开了双眼。
“阿淮……阿淮……你可算醒了。”朱颜悲喜交加,眼眶里顿时蓄满了泪水。
秦淮伸手想要抚摸朱颜的脸,刚抬到半空才发现手指上夹着仪器,他僵了僵,只好将手收回。所幸,朱颜眼明手快,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直接把脸往他的掌心贴去。
病房里开着空调,男人的掌心很暖,朱颜跟着小猫似的,在他的掌心轻轻蹭了蹭。
见朱颜这番幼稚的举动,秦淮心中一阵好笑,墨色的眸子眨了两下,浓密的睫毛跟着轻轻颤动,他想要笑,无奈嘴角太过僵硬,怎么也扯不出弧度来。
睡梦中,他听到了朱颜的声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那必然是个好梦,所以他不愿让自己从这个美梦中清醒过来。
直到听到一阵尖锐的吵闹声,似有人在与朱颜争吵,还扬言说要打她,那声音是他熟悉的,等他想起是谁时,那个人已经被医生给轰走了。
后来,他强逼着自己睁开了眼睛,终于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
“媳……妇。”透过氧气罩,男人微弱的声音低低传来。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柔地划过朱颜有些湿润的眼角,那低低的声音再次透过氧气罩清晰传来,“我…
…没……事。”
听到男人的话,朱颜突然反应过来,立马擦掉眼底的湿润,把男人的手放回到病床上,吸了吸鼻子说:“阿淮,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喊医生过来帮你检查一下。”
朱颜之前没见过秦淮的伤势,当主治医生过来帮秦淮做了一些常规检查后,便开始给他两处伤口上换药。
看到血肉模糊的伤口,朱颜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掩嘴痛哭。
秦淮从没见过朱颜这般会哭,眼泪是落了又止,止了又落,好像怎么都流不尽似的,难怪人家会说女人是水做的,果真如此。
换完药,秦淮不顾医生阻止,硬是让他们把脸上的氧气罩给摘了,说话终于不受任何阻碍了。等医生们陆续离开病房,他冲朱颜勾了勾手指。
朱颜在他身边坐下,手被他紧紧握在怀里,对上他那张虚弱的毫无血色的俊脸,眼泪在这一瞬,又不受控地往下直掉。
“阿淮,伤口是不是很疼啊?”
秦淮眨了眨眼,回道:“你就是我的止痛药……
所以不疼。”
朱颜没想到在这种情形之下,他还有心思同自己开玩笑,不禁睨了男人一眼。可转念一想,他应该还是有些精气神的,揪着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朱颜想问秦淮有关那晚遇刺的情形,但看到他此刻的模样,连说话都费了老大的劲儿,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她生生噎回了肚子里。
殊不知,她的问题还没抛出,秦淮倒是率她一步开口了。
“媳妇……方才……你跟朱子凌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们是不是之前就认识……怎么他对你那么凶……”
尽管摘了氧气罩,这一长串的话说完,秦淮额角上都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来,可见他费了多大的力气。
朱颜怔了怔,许是没料到秦淮会醒得这么合乎时宜,竟然都被他给听到了,那便没有再隐瞒着他的道理。
有些人都碰到了,自然的有些事就没有再隐藏的必要了。
“朱子凌他,其实是我养父母的儿子。”
有关童年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原身许是觉得太多凄惨,自己都不愿记住,所以留给朱颜的记忆并不多。
朱颜只能依靠原著小说里的一些描写,两方一综合,在大脑里迅速整理了一下,向秦淮委委道来。
“在我还是个襁褓中婴儿时,我就被人抱送到了养父母家。他们是最普通的乡野村民,我阿爹是做贩卖牲口生意的,我阿娘是村子里的理发匠,当时在村子里,咱们家也算是过得不错的人家。”
“后来,我阿爹被人拉去合伙做买卖,赔得底朝天,而我阿娘那会儿也在理发时认识了一个相好的,见我阿爹没钱了,就跟着相好的跑了。”
“阿爹自打亏了买卖了,家里三天两头就有人上门来讨债,好好的一个家,拆得拆,砸得砸,最后只剩了一间猪圈,我们三人挤在一起。”
“阿哥觉得这都是因为我的出现,才把好好的一个家给拆成如今这番模样,害得他没钱上学,没钱交朋友,没钱娶媳妇,于是便把所有的怨气全都往我身上撒。”
“阿哥有一条长鞭子,打起人来很疼,却又看不见伤口,自那以后他更加肆无忌惮地抽打我。那时我不过十来岁,而他又比我长十来岁,一个成年男人的力气,我压根不经打,常常不等他打得尽兴了就会晕死过去。”
“他就把我按到水缸里,等我清醒过来,他就用蜡烛油往我身上滴,一层又一层,直到蜡烛燃尽,然后就把我泡在水缸里一整天,不给吃,我只能靠喝缸里的水维持生命。”
“后来,村子里发起了洪水,阿爹带着我们一起往山上逃,他却在半路,觉得我碍眼,直接把我扔进了洪水的漩涡之中。也是我命大,顺着水流被隔壁村的一个大叔给救了。”
“朱子凌八成以为我死了,没想到我还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更可笑的是,还成了他的弟媳妇。”
“朱子凌这人从小就撒谎成性,他在阿姐面前塑造的身份全部都是假的,什么国外长大,父母都在国外,全是天方夜谭。如今遇上我,他定然是急了,生怕我把他的老底全给揭了。”
说到最后的时候,朱颜破天荒地笑出了声来,也许是释怀了,那段黑暗的过去总算是真真切切的过去了。
被男人紧握着的手,传来了丝丝痛意,低头看去,才发现秦淮的枕头边湿了一大片,这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哭了。
“媳妇,对不起,是我来迟了,余生我定然不会再让他伤你分毫。”
秦淮一口气说完,拉着朱颜的手凑进唇边,落下一个吻,“盖章。”
朱颜哭笑不得,只能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