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阿彻分开的这些年里,盛婕曾梦到过无数次与他相逢的场景,她以为自己早已麻痹,不会在弟弟面前落泪,毕竟她是一个那么要强的女人。
当真正置身在这样的场景下,眼泪却不再受她控制,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落,她只能紧咬着唇畔克制着自己不要嚎啕大哭。
那一瞬,朱颜承认她有些动容了。
虽然她不清楚,当年的秦淮是因何与家人走散的,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年来,盛家的人因为他的失踪而身心备受折磨。
看得出来,起码眼前的这个女人对他是真心的。
不明所以的秦淮一下傻眼了,一脸的懵逼,看看泪流满面的女人,又看看神色黯然的媳妇,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朱颜身上。
“阿彻是谁?这位阿姐是不是在找亲人啊?”
朱颜抬头找到男人的眼睛,那目光静而深沉,回道:“阿淮,你可能正是她要找的人。”
秦淮怔愣地移开眼睛,目光转向被盛婕一直抓在手里的那根项链上,盯了许久。
那墨黑如夜的眸子里,有光在闪烁,是震动,是疑惑,是向往。
他腿下一软,刚好坐在了身后的长凳上,胳膊轻搭在方桌上,脑袋微微垂下,眼神放空,没有人知道他此刻正在想些什么。
朱颜想上前宽慰他,将他搂进自己的怀里,给予他足够的力量。
也许他的未来会一片坦途,登上别人可望不可即的位子,但是他曾经受过的那些伤害,又有谁真正的能够替他抚平。
她不能,盛婕不能,盛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
在他跟在秦家夫妇一起住在破旧的茅草房里,吃不饱,穿不暖,被别人指着鼻子骂“小野种”的时候,他的内心深处,又何曾没有思念过自己的父母呢?
可是思念又如何,终究是他们不要了他的。
数年过去,当他们真正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又该如何欣然接受。
心中想着,朱颜也那么做了。
她走到秦淮身边坐下,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一句话也没说。
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胜过了千万句,秦淮的心头倏地一暖。
秦淮的反应,在盛婕的意料之中,她不急着他会立马接受自己,而是又从口袋里翻出了一张已经泛黄了的老照片,把他们曾经的那段过往娓娓道来。
这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幸福的一家四口。
父亲英俊潇洒,母亲温柔大方,姐姐聘聘婷婷,弟弟活泼可爱。
“你叫盛彻,在帝都盛家的大公子。这张照片是在你失踪之前拍下的,上面的男人女人是咱们的父母,他们曾经很相爱。在你出事之后,阿妈因为忧心过虑,生生把自己熬出了病来,没过多久就离开了。”
“你仔细看看,上面的男孩子是不是也带着一根同样的项链。那是阿婆留给阿妈的嫁妆,后来在你出生后,阿妈就把它戴在你的脖子上。为了这事,当时我还跟阿妈闹了好长时间的脾气。”
说到这里的时候,盛婕的眼泪已经完全收住了,不经意间,她的嘴角扬了扬,似乎对那段过往很是怀念。
听到盛婕的话,秦淮的情绪逐渐缓和了许多,他接过盛婕手里的老照片,果真看到了照片上,小男孩脖子上的那根钥匙项链,跟眼前被盛婕握在手里的那一根是一模一样的。
其实秦淮并不知道自己幼时长什么模样,自从被秦老太捡回家后,每日都在为了柴米油盐而犯愁,又哪里会有那个闲钱去给他拍张照片呢。
他定定地望着手里的照片,表情又凝重了起来。
那个笑魇如花的女人,是他的母亲,而他的母亲因为他的失踪而郁郁而终。
“那请问我是怎么不见了的,难道不是他们将我抛之不顾的吗?”秦淮猛地抬起头,那双眼睛仿佛铺上一层寒霜,毫无预兆地射向了盛婕。
“不是的,阿彻。”盛婕惊慌地发现了秦淮眼底的恨意,心底猛地一揪,“阿彻,你的走失与阿爸阿妈无关,是阿姐的错,是阿姐把你弄丢的,你要恨就恨阿姐吧。”
“既然如此,你现在又何必假惺惺地来寻我。”
秦淮似笑非笑,眼底全是冷意,“听你之意,那个家还是个响当当的大家族,你就不怕一旦我回去了,就会同你争家产吗?”
末了,他又补充道:“你回去吧,我现在过得很好,有媳妇有闺女,人生也算圆满了。至于那些虚情假意的亲情,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