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川在端城租的是一间一室户的房子。
说是一室户,其实是房东为了多赚些钱,把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用三角板隔了六个面积不等的小房间。
周锦川住的这间,除了通向阳台的地方有个大玻璃门,其他三面都是三角板。
端城的气候偏潮湿,夏天的时候,三角板上会滋生出一些蟑螂来,周小美的身上,也因此被咬出了很多的红疙瘩。
房间不过六平米左右大小,放着一张上下层铁架床,周小美睡在下床,他睡在上床。
铁架床的旁边,是一张布满岁月痕迹的两层小柜子,柜子的台面上,放着一只三角牌的电饭锅,和两人的洗潄用品。
柜子的下面,凌乱地放置着一些储备的粮食和杂物。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其他房间里的灯全都熄了,在这静谧的深夜,周锦川蹑手蹑脚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拉开玻璃门上的窗帘,皎洁的月光肆意地照射了进来,看着睡在床上的周小美已是满头大汗,周锦川弯腰凑近,把她脚下的风扇往床中间挪了挪。
房间很小,又很闷热,周锦川脱去被汗水浸湿的短袖和长裤,身上只留一条短裤,蹲下身子从床底下拿了一只水盆走出了房间。
这个时间,他若是再去卫生间洗澡的话,肯定会吵醒很多人,像往常那样,他跑到阳台上,接了一盘冷水,从头浇到尾,浇了个透心凉。
洗完澡,他又接了一盘冷水回房间,通通浇在了床底下的水泥地上,霎时,房间里的温度降下了一些。
忙完这些,周锦川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换了身干净的衣物,在床边的一张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洗了个冷水澡的他,此刻更是睡意全无,房间里没有开灯,他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回来就被他甩在柜子上的那只信封。
他盯着信封,愣神了许久,磨出茧子的手抬到半空,僵住了。
那是他和白静最后的牵绊,却被她选择退还给他。
他知道,她是在恨他。
恨他选择了小美,而放弃了她。
放弃了他们辛苦维持下来的感情,放弃了那个追寻着他,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孩。
终究,还是他负了她。
周锦川僵在半空的手,猛然打了个转,握住了放在信封旁边的酒瓶子。
因为职业的关系,周锦川滴酒不沾,家里备着的这瓶,也是用来烧菜去腥用的。
此刻,他用牙齿拔掉了上面沾满油烟的瓶塞子,往嘴里狠狠灌了一口,喉咙里突如其来地传来火辣辣的感觉,呛得他连忙捂住咳了好几声,眼泪也是在这时顺势滑下。
许是有了酒精的催化,周锦川感觉脑袋里闹烘烘的,手不听使唤地从柜子下面的一堆杂物里翻出一只圆形的饼干盒子。
他顿了顿,还是把那只信封一起放了进去。
盒子里放着一只老旧的诺基亚手机,是之前周锦川和白静一起买的情侣手机,手机上的挂饰是一串相片,他俩在一起时拍的大头贴。
那时的他们笑的有多灿烂,此时的他,心里就有多凄凉。
来到端城后,周锦川给自己换了一部新手机,连号码都是换的新的。
他把之前的手机关机,封锁起来,就是想截断与过去的种种。
那些有关白静的一切。
诺基亚的手机很耐存电,尽管搁置了很长一段时日,这会儿打开,依然可以听到那阵熟悉的开机铃声。
随着开机铃声落下,映入周锦川眼帘的,是一条接着一条的短信提示,等所有的提示音都结束后,周锦川才看清了短信的发件人均来自同一个人——白静。
周锦川对着酒瓶又猛灌了一口酒,这一次,他对火辣的感觉逐渐熟悉,没再被呛得咳嗽。
很好。
于是他再一次灌了一口。
整整半瓶白酒下了肚,周锦川才缓缓点开了那一条条短信。
“锦川,爷爷今天带我去了聂家,为我和聂衍定下了婚期。可是锦川,我一点都不想嫁给聂衍,你知道的,我一直以来想嫁的人都是你。”
“锦川,我知道聂衍是个好人,所以我拜托他把手镯找朱颜带给你,那是你母亲留下的东西,我不能再帮你保管了。”
“锦川,我三天没吃饭了,我想吃你给我做的红烧带鱼,偷偷告诉你,你做的红烧带鱼太咸了,下次少放些盐好不好?”
“锦川,爷爷找家庭医生给我注射了营养针,就算我想用绝食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也不会让我得逞的。”
“锦川,我累了,我抵抗不了爷爷的霸横,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我再也不要投身在大家族里。我想成为一个普通的女子,然后还让我遇到你,到那时,你一定会娶我的对不对?”
“……”
“……”
“……”
“锦川,这是我发给你的最后一条短信了。对不起锦川,请原谅我,我还是决定先你一步离开了。我把我们的一张合照吞进肚子里了,这样,就算到了奈何桥,孟婆也会怜悯我,少给我喝些孟婆汤,下辈子我还依然记得你。”
周锦川彻底醉了,他看到手机里新跳出一条短信提示,刚打开,上面的字就像一只只小蚂蚁,在他眼前跳啊跳啊,然后渐渐模糊不清。
手机从他手中滑落,摔在了地上,电板被摔飞了出去也毫无察觉,因为他已经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