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谈判，注定了以双方不欢而散告终，卢老爷子在管家的搀扶下，拂袖而去。
而此时的包厢内，同样被一层低气压笼罩。
逍逍在秦淮对面坐下，遥遥则往朱颜怀里一窝，开始抽泣。
“阿娘，阿哥是不是要离开我们了？”
朱颜没有回答，而是把视线落在大儿子的身上。
也许，这个问题，他自己来回答会更妥当。
她何尝不跟小闺女一样，都想知道当事人自己的想法。
记忆追回几个月前，丁月芹回秦家那次，逍逍哭着追了她一路。
血溶入水的亲情。
她不确定，若是丁月芹找上门来，要带他回卢家，逍逍会不会拒绝。
她想保他性命，又不能不顾他内心的感受。
在所有人灼热的目光注视下，十二岁的小少年低垂着头，轻咬着唇畔，眼眶微微发红。
“逍逍，你现在也不小了，可以决定自己的未来，无论是回或是不回，阿爹和阿娘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你。唯一只希望，你能过得开心。”
秦淮起身，在大儿子身侧坐下，手臂搭在他的肩头，不像是一个父亲，更像是一个挚友。
逍逍抬起头，一颗泪珠无声无息地落下。
“阿爹，我想见她，我要问她一些事情。”
问她为什么要生下他，问她为什么要弃他不顾，问她为什么已经绝情了还总来探望他，问她为什么每次都替自己做决定，问她……
他有太多太多的疑问要问她。
“好，有什么想问的，等见到了她一一问清。”
秦淮说，“卢老爷子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人，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来找你了。”
“逍逍……”
听到父子俩的对话，朱颜心里闷闷地，顿了顿，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阿娘不想你离开。阿娘答应你，一定会让你们兄妹俩过上好日子，请再给我一些时间，可以吗？”
纵然比不上卢老爷子的家财万贯，起码也是衣食无忧。
话音刚落，朱颜又觉着有些不妥。
她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自私呢？
秦淮养了大儿子九年，都可以尊重他的选择，自己才跟他处了多久，竟大言不惭地让他留下。
是以，她拿起桌上早就凉透的茶水，一口饮下，试图压下内心的心烦意乱。
在逍逍的印象里，阿娘是温柔的，是果敢的，是能干的，是无所不能的。
这样患得患失的阿娘很少见，也证明了她是真的不想失去自己。
逍逍定定地望着朱颜，“阿娘，我不走。你和阿爹，阿妹，还有阿奶都是我的家人。逍逍一辈子是你们的儿子，你们也不要赶逍逍走。”
这话说的，朱颜低落的情绪来不及敛去，一脸的难以置信，“那你见她不是想跟她离开？”
逍逍摇了摇头，“不是。”
不管大儿子想要跟那个女人确认什么，一句“不是”就让朱颜悬着的心有了着落。
晚上，朱颜没有留在餐厅帮忙，早早地领着一家子回了竹林村。
许是刚经历了一场波折，朱颜为了犒赏大家，把从餐厅带回来的一些新颖的菜式，稍稍加工了一下，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直吃的一家老小回味无穷。
收拾妥当回到屋里，秦淮为了消食没有很快在床上躺下。
他学着朱颜之前的样子，在屋里一圈一圈地转悠开了。
五月的夜晚，还有几分凉意。
朱颜向来怕冷，仍坚持着每日泡脚的习惯。
她在床边坐下，双脚浸泡在温水里，回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忽然开口问道：“阿淮，能跟我讲讲逍逍是怎么到秦家的吗？”
秦淮收住脚步，用毛巾拭去额头上的汗珠，找了个凳子，在朱颜身边坐下，开始慢慢回忆起过往。
“先说说月芹姐吧，她其实是小姨的孩子，长我几岁，在我来到这个家时，她已经是个大孩子了。那时，我们经常一起玩，每次阿姐上门欺负阿娘时，她会帮着打回去。”
“月芹姐念书很好，初中毕业那年，小姨和小姨父双双离世，对她打击很大，刚到手的录取通知书被她撕得粉碎。”
“没多久，就听说她跟同村的一个阿姐外出打工了。再回来时，逍逍已经三岁了，她跪在阿娘面前，求阿娘帮帮她。”
“我想，那个时候，她应该跟卢家的那位好上了，把逍逍送回来，大概是不想让对方知道她已经怀孕生子了。”
“她跟你们提起过逍逍的亲生父亲是谁吗？”朱颜打断了男人的回忆。
秦淮静了几秒，眼中掠过一道意味深长的波光，“端城人，他们通过报纸上征友广告认识的，后来那男人约见面，去了她工作的地方。”
“顺理成章地发展成了恋人关系，后来就开始同居，继而就有了逍逍。月芹姐应该是想过要跟那男人结婚的，结果逍逍刚出生，他就因为持刀抢劫被抓了进去，据说被判了好多年。”
逍逍也是可怜的，摊上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
幸好遇上了秦家母子，虽然生活拮据，好歹也健康长大了。
“阿淮，如果我们坚持把逍逍留下，月芹姐会不会怨恨我们了？”朱颜或多或少还是有些顾虑。
毕竟，丁月芹才是逍逍的亲生母亲。
那几年，她过得也不容易。
不是被生活逼得走投无路，哪个母亲会舍得弃下自己的孩子不顾。
秦淮宠溺地在女孩头上轻揉了几下，似在安抚，“逍逍现在是大孩子了，有自己的想法。只要是他做的决定，我相信月芹姐会理解的。”
“况且，她在卢家还有个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总不能为了逍逍，再次把那孩子舍下吧。”
秦淮自己也不能确定，丁月芹会不会像当年待逍逍那样，为了能够继承卢家的家业，把那个孩子也舍了。
那个香饽饽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背后又有卢老爷子对逍逍执着，很难让丁月芹不动心。
可，秦淮也看出了自家媳妇对大儿子的不舍。
此刻除了言语上安慰几句，其他也无能为力。
朱颜认同地点了点头。
心下暗忖，以后要对大儿子再多用心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