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云府酒楼外停了一辆银灰色的奔驰。
一位身穿黑色西服配暗红色领结的老人,缓缓从车里钻了出来。
老人看上去有七十多岁,满头银发,尽管保养得当,蜡黄的脸上仍布满了刀刻一般的皱纹。
他提着一根手杖,在身边一位约莫五十多岁的管家搀扶下,步履矫健地往马正身边走近。
在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气度不凡的老人身上,没人发现,此时马正的面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紫。
最后定格在一片惨白。
“亲……亲……亲家老爷子。”马正早就被吓得惊慌不已,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您怎么过来啦?”
“我若不是亲眼瞧见,还真不知道你们马家父子都是一丘之貉,竟敢到处抹黑我们卢家的脸面。”老人声音尖厉,带着几分冷冽,让人不寒而栗。
老人话里的暗讽,马正一点也没在意。
他忽地往老人跟前重重一跪,紧紧抱住他的腿。
“亲家老爷子,您得替我做主啊,这家子人仗势欺人,毒害了我家阿爹不说,现在还想要加害于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把您搬出来震慑他们的。哪知,他们连你的面子都不给。”
都到了这个时候,马正非但不知悔改,还想倒打一耙。
明明是他挑事在先,结果硬被他说成是云家人想要加害他。
真是笑话。
不过云珏也没在怕的,因为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已经走进了人群。
马正不确定,自己刚才演的那一出,亲家老爷子目睹了多少。
如若时间不久,那么他的胜算就很大。
好的他家马翡是老爷子的孙女婿,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怎会弃自己不顾,去帮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呢。
呵。
马正心底冷笑一声。
云家这次惨咯!
万万没想到,脸上得逞的笑还没来得及舒展,身子就被人一脚踹出数米远。
“狗东西,真当我老糊涂了,由得你三番两次的戏弄。”
马正面色一顿,不多时,便已恢复如常。
他从地上站起,褪下假仁假义的面孔,一副你奈何不了我的表情。
“亲家老爷子,您怕是忘记了什么,要不我来帮您回忆回忆。”
“知道您儿媳妇是谁吗?那是我妹妹。还有您孙女婿,是我的儿子。乃至,这卢家的继承人,也会是我的亲孙子。”
“您今日若是帮我把云家这帮子人解决了,一切都好说,我会让我儿子给你留口饭吃。若是不帮,哼,有您好果子吃。”
马正死皮赖脸的本事,云家父子见怪不怪。
可他这智商,委实不敢恭维。
不知是不是那位,与他同样智商堪忧的儿子给他的勇气,竟敢大庭广众之下,赤果果地威胁起一个可以决定家族命运的家主。
老人许是站着累了,差管家到酒楼门前拿了个凳子坐下,手杖放至一边,双腿交叠,姿态慵懒。
“时间不早了,刚好肚子有些饿了,不如把你的果子拿过来给我先尝尝。”
马正的狗急跳墙,老人的淡定自若,此刻已形成鲜明的对比。
外面看热闹的人开始指指点点着嘲笑。
就连几个警察也不急着上前处理纠纷,保持着看戏的姿势混在人群里。
马正这个人,早是警局的常客了,他们谁都不陌生。
今日总算遇到个能治他的人,怎么也得让他好好享受享受法律以外的制裁。
大概是众人的嘲笑声,还有老人的不屑,刺激到了马正。
下一刻,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声喝止住外界一切杂音。
说时迟那时快,马正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对着老人的方向,猛地冲了过来。
正是午时,明媚的阳光折射在明晃晃的匕首上,老人吓得一激灵,被管家扶住连连后退。
秦淮让小闺女躲到人群后头去,自己则冲向老人身边。
跟他一起冲在最前头的,还有云珏。
坤叔更是吓得屁股尿流。
这事因自己而起,马正若真的伤了人,他会不会也被牵涉其中,少不了要蹲几年的牢子。
不行,绝对不行!
他进了牢子,家里老母还有弟弟该怎么办。
念及此,坤叔没法再安心地当个看客。
趁没人注意到自己,提了提裤子,用尽了平生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事非之地。
另一头,秦淮和云珏冲到了老人的前面,两人对视一眼,做了个抢的动作。
谁知,有人比他们速度还要快。
就在马正持刀距离老人仅剩不到两米。
脚下一个踉跄,一股突然袭来的大力,反扭住他的胳膊,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其中一个警察从腰间取下手铐,“咔嚓”一声套在了马正的手腕上。
警察?何时出现的警察?
马正彻底被惊醒,再懊丧不已也于事无补。
曾经在枪林弹雨中逃过一命的老人,面色尚且沉静,捕捉不到一丝后怕的迹象。
他朝身边的管家吩咐道:“给刘厅长打个电话,把马正的案子转到端城去,我亲自作证。没个十年八年判下来,他这个厅长也别想当了。”
管家应声回了车里,依照老人的指示,给端城的刘厅长去了电话。
老人的声音不卑不亢,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诛心。
听得还在与警察誓死抵抗的马正,恨得直咬牙。
“老东西,活该你断子绝孙,等我马家孙儿继承了你卢家家业,一定让你遗臭千年,永世不得翻身。
”
这话说得恶毒至极!
虽然被人诅咒很是不爽,但不得不说,马正的话稳准狠地掐到了老人的命脉。
卢家纵然腰缠万贯,没个健康的后嗣继承下去,这些年一直是卢老爷子心里深处的一根刺。
让马正意外的是,他的话没有成功激起老爷子的怒意,反倒是平静得很。
可就是这样的平静,反而令他有些胆寒。
“马正。”卢老爷子蹙了下眉,继而嘴角微微上扬,“我们卢家继承人的事,就不劳你这个外人费心了。倒是有一点,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那个孩子绝对不会是流着你们马家血液的野种。”
以前不会是,以后更不会是。
因为——他已经找到了那个合适的继承人。